李淳业唇角勉强扯出笑容,“可能是我那次顺手搁在里面的吧,后来自己也给忘了。”
“那郎君高兴吗?”曹芳蕤笑眯眯的歪着头问他。
李淳业觉得今晚的妻子很奇怪,好像话中有话似得。
他下意识的点头,曹芳蕤靠过来,轻轻依偎在他肩上,难得的这样亲昵让李淳业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放松下来,嗅着她身上幽幽香气,心中的郁闷稍减。
“我记得郎君发现玉印不见后,十分焦急,你说,那玉印是你自己亲手用了两个月时间雕刻的出来的,对你很重要……”
“后来好了找了几次都不见,你便说丢了就丢了吧,反正也不值钱,你有几十块印石,别人想要你都大方的送出去,唯独那块玉印丢了,你就不时的提起,我知道,其实你很遗憾,你很舍不得它……”
马蹄‘哒哒’之响单调无趣,曹芳蕤跟着节拍点着手指,她偏着头凝视丈夫的侧脸,似叹息似感慨道:“我不想看到你有遗憾,便吩咐侍女时常留意,谁知今天却找到了,所以你看,做事还是要耐心些才是,只要我们不放弃,不管是玉印还是别的,都会出现的~”
她一语双关的话让李淳业怔住,他知道妻子在暗示什么,但,事情还能有转机吗?
他自己都看不见希望在哪里……
“那如果最后还是没找到玉印,你还要继续找吗?”
“当然!”
曹芳蕤轻柔的声音里充满坚定,“很重要的东西,我都不会轻易放弃,即使到最后并没有找回它,我都不会有遗憾!”
“是吗……”
李淳业双目无神,恍惚的看着晃动的帷帘,又听见身旁妻子问他:“郎君雕刻玉印手指有没有受伤?”
“有。”
“疼吗?”
“疼。”
曹芳蕤抿唇笑,“那时的郎君可以为了一块石头忍受流血的疼痛,也可以坐在灯下枯燥的雕刻,我想当你看见最后的成果时,一定很开心~”
“那现在的你,还能再为了一件事,多一些耐心吗?”
李淳业手足无措的摇头:“我……我不知道,我可能做不好……”
“没关系~”
曹芳蕤轻轻握住他的手,温暖而柔软,却充满了鼓励与力量,“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我都跟你一起渡过……”
借着马车外微弱的灯光,李淳业满心感动的看着嘴角噙着淡然笑意的妻子,喏喏无言说不出话来,他只能回握她的手,低沉的声音里好像掺杂了哽咽:“好~我们一起~”
……
顾七娘从刺绣中抬起头来时,天已经黑了,眼前的一切都是恍惚的看不真切,仿佛一张张露着獠牙的恶兽,恐怖又阴森。
“什么时辰了?”她嘶哑着声音问道。
彩屏小心翼翼的回话:“娘子,已经未时末了,你都绣了整整一个下午,快歇歇吧,当心眼睛疼,奴吩咐人传饭来好不好?”
“不好!”顾七娘面无表情的看着手里的绣绷子。
“你说,二郎有多久没来静姝院了?”
彩屏的心咚咚直跳,想尽量含糊的越过这个问题,不让主子伤心,“我的好娘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大王这些日子在田庄里忙碌着,前几天他不还让人送了两只锦鸡回来,吩咐厨房炖了汤给你补补身子么!”
顾七娘仿佛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的呓语,“他不来看我,从田庄一回来就去正院,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模样了……”
“娘子……”
彩屏见状有些心酸,“你别胡思乱想,许王从松州回来了,人人都在传陛下会立他为太子,咱们大王心里着急,他往田庄跑也是想做出一番成绩给陛下看。”
“他若是入主东宫,娘子的身份也不一样了,你就再等等好不好……”
顾七娘不语,望着地上的石板出神,从前她还幻想着等李淳业做了太子,凭着自己的宠爱能在曹氏手里分一杯羹,等自己再生个一男半女,就是跟曹氏分庭抗礼也不是不可能的。
现在李淳业还不是太子,他心里就快忘了自己,那她用什么跟曹氏争?
顾七娘突然拿起剪刀对着绣绷子上栩栩如生的芙蓉花狠狠扎了下去,光滑的丝绸发出刺耳的一声响,吓得彩屏气也不敢出。
她第一次在顾七娘那张温柔娴雅的脸上看见阴狠暴戾,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