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芳蕤不知该如何回答,整理了下思绪,她才道:“阿姨责怪奴不该让先让妾侍怀孕,应当先生下嫡子,可母亲也知道,奴嫁给大王三年了,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
说着说着她的神色黯淡下来,像是犯了错一般垂下头,放低了声音道:“都是奴的错,大王已过双十年华,别说嫡子,连个庶子也没有,父母大人虽不怪罪,可奴心里如何过意的去……”
“不管傅氏肚子里是男是女,都是郎君第一个孩子,奴一定会悉心照料他们母子二人。”
皇后倚在凭几上,默默听完这番话,心中莫名受到触动,曹芳蕤话里的意思她很明白,身为嫡妻却没能为夫君诞下子嗣,一般人家可能不会计较。
但她是宗室的媳妇,又是陛下的长媳,一言一行都被天下人看在眼里。
纵使曹氏贤良淑德样样俱佳,可现实逼得她无法等待嫡子降生,虽是婆媳,可同为李家的媳妇,责任的压力无时无刻不压在肩上。
作为女人,特别是大郎没了后,皇后对这些事更有体会。
到底不是亲生的,虽表面上恭恭敬敬,可实际上,心里还是向着生母,这样的血脉亲情,不是唤一声‘母亲’就能获得的。
皇后心间涌上一股浓浓的悲哀,虽是一国之母,丈夫时时把她放在心上,一声咳嗽也急的大惊小怪,可她在这大明宫里能依靠的也只有这么点温情。
没了儿子的女人就像失去根的浮萍,飘飘荡荡,无依无靠。
她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母亲……”曹芳蕤轻柔的声音惊醒了她,皇后眼中还未消失的茫然让曹芳蕤鼻子一酸,她带着商量的语气对皇后道:“有一件事想请母亲帮我拿个主意……”
皇后的脸色又恢复了平静,“什么事?”
曹芳蕤咬了咬唇,鼓足勇气道:“大王说,等傅氏生下孩子就交给奶母照顾,可奴想着,若是此生都与孩子无缘,要不要把那个孩子放在身边教养呢?”
一旁的女官无比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曹芳蕤权当作没看到,凝视皇后的眼睛真挚、单纯,从心底里把她当作一个值得信任的长辈虚心请教。
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皇后虽对她不差,可那也是因为婆媳的缘故。
且曹芳蕤一直恭敬有礼,皇后以及她身边的宫人确实挑不出错,这才有了外人眼中‘皇后殿下不待见韩修仪,却很喜欢陵川王妃’的说法来。
曹芳蕤当然乐见如此,特别是裴氏进门以后,她虽出身高贵,但却处处以自己为尊,也是碍于皇后的威严。
皇后没有澄清的原因则是李晖不许,他的想法是,儿媳可以不去给他问安,却一定要孝敬皇后,倘若有一天他不在了,皇后身为新君的嫡母也能得到最好的荣养。
皇后也看着曹芳蕤,嘴角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曹芳蕤感觉心脏缩了一下。
她硬着头皮接受皇后的审视,尽量让自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僵硬。
片刻后,皇后才慢悠悠道:“你还年轻,说不准以后就怀上了,傅氏所出的孩子毕竟是庶出,养在嫡母膝下的孩子代表着什么你应该清楚,就听二郎的吧。”
她只这么一句话,却让曹芳蕤激动的差点蹦起来,忍住满心的雀跃,她起身恭敬的行了个礼,道:“母亲的教诲,奴一定会铭记于心!”
皇后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端起茶盏抿了口,“既然知道怎么做就做好,别把事情揽在手里又出了岔子,到时候可就让人贻笑大方了……”
曹芳蕤知道她说的是沉香和孩子的事,她认真的应是,“奴明白了,不做就罢了,要做就做好!”
待她离开漪澜殿后,先前那位女官看着皇后欲言又止,表情有些不赞同,皇后一眼看穿她的心思,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帮她?”
“是!”
皇后抚弄着衣袖,呵呵笑起来,挑眉对女官道:“你不觉得她是个很聪明的人吗?”
“从嫁给二郎那天起,她就找准了自己的位置,我跟韩氏之间的嫌隙这么大,可你看她,所作所为完全游刃有余,一声不吭的做了那么久,到今天,终于向我张嘴了~”
女官撇嘴回道:“那是因为殿下仁慈,对她颇多包容……”
“嘁……”皇后不屑的发出嗤笑,“你记住,这宫里到处都是聪明人,也到处都是自作聪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