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怜的齐娘,她一直在张妇的跟前卖乖,张妇渐渐的也对她不那么苛刻了,进了门这几年,齐娘才稍微喘了口气,如今的她,只把韩阿婆当亲人,阿婆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从前的好朋友都有了自己的归宿,蓁娘高兴之余却悲从心头起,狠狠地哭了一场,众人陪着掉泪。
好不容易止了哭声,还是树叶儿先出声:“好了好了,咱们见个面不容易,怎么就只知道哭呢!蓁蓁就要进宫了,咱们多说说话,把以后几十年的话都说了才好!”
蓁娘流着泪扯起笑道:“以后都见不到我了,你还能贫嘴,其实你跟我好都是假的吧!”
树叶儿抱着她的肩膀反驳,“哪里的话,要不跟你好我还能来,你都不知道,我听说你要进宫既高兴又不高兴…”
“高兴你从此有了大好前程,不高兴以后就见不到你了,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你就忘了我们了!到底谁不跟谁好啊!”树叶儿的声音有些哽咽。
蓁娘拉着她的手认错:“是我的错好了吧!谁说我就忘了你们了,我从小都跟你们在一起长大,跟你一起笑一起玩,我进了宫想起来这些,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这话再一次引得几个小娘子泪水涟涟,还是韩嬷嬷劝道:“悲伤心,思伤脾,你们都小小年纪,以后的路还长,这会儿就哭的不行,那以后可怎么办呢!”
“快些擦擦脸,记着我的话,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你眼看着是个高山,等跨过去回头看才发现那只是一个小山坡罢了…”
蓁娘接过韩嬷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泪道:“嬷嬷的话有道理,是我没经历过事,这才哭哭啼啼的让你看笑话了!”
韩嬷嬷又说了些劝慰的话,到底让蓁娘解开了这个结,是啊,遇上一件事就觉得天要塌了,那还要不要过日子!
高祖父遇到灾年只能啃树皮吃泥巴都挺了过来,若今日为了这么小的一件事就哭来哭去的,让别人怎么说,还以为自己多有本事呢,进宫都觉得委屈…还是收收那些矫情的心思,天天吃杂面团子都能过得好,要是天天吃白面那更得过得好,才对得起那些爱自己的人…分别的日子转眼就到,蓁娘带走了一部分赏赐,剩余的都留给家人,她劝说父母有事多询问六伯父的意见,让兄弟们做个营生也好,好好读书也罢,如今家里有钱,要上进才是。
要搁以前,这些话怎么也轮不到蓁娘来说,可这一去,她与家人恐怕是终身不得相见,心里有无数话要说,只得想起什么说什么。
蓁娘悄悄给了阿祖一笔钱,跟她说:不管蕙娘以后嫁不嫁人,这钱,都是给蕙娘和阿桐的。
这么做的原因则是,随着蓁娘中选的消息传开,邻居们却流传起蕙娘的事来,都说那诚元主持的话果然灵验,他说蕙娘过了十六说亲最好,而蕙娘十六岁之后,恰好就是天子采选…蓁娘不怎么信鬼神,这听到这话也觉得有些事真的没法解释,或许冥冥之中,命运就是这样刚好、差一点呢!
除了蕙娘,蓁娘也交代了阿婆,让她多去看望齐娘,她若真的过得不好,就想些办法赎了她出来,总比眼睁睁看着她熬油似得一辈子熬在张家。
许许多多的话,蓁娘都觉得说不够,她再不能承欢父母膝下,也不能看着弟弟妹妹侄儿侄女长大,更要忍受那深宫的未知恐惧。
她不是个爱掉眼泪的人,但每每思及此处,蓁娘觉得只有眼泪能代替她的悲伤。
九月十三,韩家的亲眷都来相送,蓁娘红着眼睛与家人告别,长辈们都拉着她叮嘱,要听话,要守规矩,泪水涟涟的说了半天的话,到底还是一辆马车拉着她走了…白骍躲在角落里,看着跟人群中不住拭泪的蓁娘,她瘦了一些,眼里全是难过不舍,白骍什么也做不了,他多想为蓁娘拂去戚容,短短一段距离,却如同隔了一条天河,他只能在这里压抑哭声。
蓁娘上了马车,回头从缝隙里看着身后一群亲人,还有墙边那抹熟悉的侧影,她不敢让人听见声音,咬着帕子哭了一路。
少年的感情总是单纯美好,但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说是阴差阳错也好,有缘无份也罢,但他们的感情是真正存在过,只是从今以后,也只能深埋心底,无人知晓。
皇太子居住的东宫就挨着太极宫,里面无论前朝内廷都是缩小版的太极宫,蓁娘现在还没有资格去拜见太子妃,从偏门进去就有人带她去安置。
采女们被统一安置在宜秋宫北边的院子里,里面已经来了三个采女,领路的人说明天还有三个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