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陌上柳_作者:昔邀晓(669)

2019-03-10 昔邀晓 甜宠文

“燕王为了防止风声四起,仍旧隔三差五去东宫陪太子殿下说话,但太子殿下已经二十来日没有上朝了,都中已经有人在怀疑了……”

国之储君卧病不起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不知道。

越是靠近权利中心的人,就越是钻着缝隙打听。

冯毓想起燕王那张布满阴霾的脸就忧心忡忡。

“公主,燕王让奴给你带一句话,万不可在夫人面前泄露一丝痕迹,不论如何,一切只有等陛下回来再说。”

丹娘趴在几案上紧紧咬着唇,只有眼泪不住流淌。

可那压抑的哭声让人听起来更揪心,也忍不住跟着流泪。

李晖日夜兼程不顾风雪,总算在两个月内赶回了洛阳。

每到一个府衙驿站,看着门口悬挂着的黄澄澄有些发黑的大灯笼,他都微微松了口气,甚至在想,可能寄奴已经康复了呢?

可越靠近都城,他就越胆怯,他怕那是真的,他怕无法承受。

一行数十人在深夜里进了城,然后又入了宫,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沉睡中的洛阳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皇帝已经回来了。

李晖神思不宁,即使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可梳洗过后他还是执意要去看寄奴,御驾去了东宫,停在丽正殿门外。

吴舟亲自提着灯笼引路,李晖披着裘衣往里走,却在院子中间停下脚步,吴舟疑惑的回头望着他。

李晖却只抬头看着高高挂起的匾额,‘建极绥猷’,苍劲有力的颜体。

这是祖父亲自题笔书写的,这是属于伯父的。

祖父那么喜欢伯父,伯父却英年早逝,他那么喜欢大郎,大郎也早逝了,如今东宫的主人是寄奴,他也生病了。

东宫,一个让人垂涎又忌惮的宫殿,从这里登上大位的太子,要么是以尸山血海铺就了阶梯,要么是韬光养晦厚积薄发。

似伯父和大郎这般备受君父喜爱、下臣敬服的太子,却走不到最后一步。

难道这真是苍天在惩罚他吗?

李晖目光哀戚,隐隐有水光浮现,如果是惩罚,那为何不惩罚到他身上,要夺走他的孩子、他的希望……

“大家……”吴舟低声唤道。

李晖默默垂眼,两滴泪水毫不被人察觉的落在青石板上,他深吸了口气,道:“进去吧。”

一进门,李晖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宫人们悄无声息的退下。

他的目光落在榻上那个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只这么一眼,他的心仿佛刀割似的疼。

他缓缓靠近,每踏出一步脚步就停顿一下,像是怕吓到了寄奴。

他实在是太害怕了,害怕到不愿承认这就是寄奴。

他昏迷不醒,躺在榻上,那张肖似自己的脸呈青灰色,唇瓣却泛白,一看便知身染重疾。

李晖心痛难忍,他轻轻坐下,从被子里找到了寄奴的手紧紧攥住,在心中默默念道:“寄奴,阿耶回来了……”

自从弟弟卧病在床,李淳业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白日里都阴着一张脸,连大郎看了都不肯靠近他半步。

夜里便一个人在书房里长吁短叹,或许曾经有那么一刻他是嫉妒弟弟的,也想过要与他划清界限,将来君是君,臣是臣。

可每次看见寄奴那张充满信任的脸,他的那些心思也就越来越淡了,直到现在,被恐惧所代替。

有时他回忆起寄奴幼年时的事,那样乖巧懂事,心中的痛苦便越来越深刻。

那是与他流着同一血脉的亲弟弟,是他从小抱过亲过一直疼爱的弟弟……

不知不觉,他趴在书案上睡着了,他梦见春光明媚,院子里开满了一簇一簇的蔷薇花,蝴蝶蹁跹,花香袭人,一切都那么眼熟。

这是阿姨的院子,好像叫……萧熙院。

他却不管不顾,像喝醉了酒一般躺在院子里树荫下的竹床上,嘴里还哼着小曲,自在逍遥。

正眯着眼惬意的晃着腿时,他感觉身旁坐了一个人,不悦的睁开眼,阳光刺目,花了一瞬的功夫他才看清,那是寄奴。

他脸上依旧是和煦单纯的笑容,眉眼弯弯,与生母一模一样。

“阿兄……”他轻声唤道。

李淳业闭着眼双手枕在脑后,哼哼道:“怎么了?”

寄奴俯下身也躺在他身边,像小时候那样。

兄弟俩躺在榻上,头挨着头,肩抵着肩,计划着待会儿要去哪里玩。

“阿兄……”他又唤道,声音里充满了不舍。

李淳业翻开眼皮子蹙眉侧头看他:“你是不是闯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