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秋叶城,析水道。
小太子雪穆恂穿着一身从侍卫不知从哪弄来的普通长袍,正目不转睛瞧着不远处一行人中打头的两名少年。
那二人显见是俩兄弟,衣着华贵,身份不凡,大的比小的高出一个头,五官已显露出不凡,小的那个脸圆身短,胖乎乎的手里至少抓了不同种类的三四种糖串子酸串子,就这样他还不满足,犹自指着摊档上的吃食点心嚷嚷:“我还要吃这个绿的,还要那个撒了豆粉的,还要那个裹了芝麻花生碎的,咦,大哥大哥,你快看,那屋顶上为什么雕那么大一朵白花呀,那么大朵难不成是仙笼花,是仙笼花对不对?”
人来人往之中,已有不少秋叶京人士朝这对明显来自异乡的一行人投注目礼。年长的少年虽竭力装得老成自若,可对弟弟这般没见识还不以为耻深觉丢脸,他一把捂住小孩的嘴,压低嗓子咬牙道:“小点声,那不是什么仙笼花,那是白荆花,帝羽一族的族徽!雪羽白荆花,雷羽赤沙花,风羽辛夷花,澜洲各大族皆以花为族徽,这是连小孩子都懂的常识,你居然都不知道,你这脑袋里除了吃还知道什么吗?”
“我知道我们经家的族徽是重明鸟,我还知道有全天下最聪明的父亲和大哥,”小孩咧开嘴笑嘻嘻道,“我知道这个还不够啊。”
他这马屁拍得直白又不要脸,倒让他兄长训不下去,只得屈指弹了他的额角笑骂:“丢不丢人?多看少言多看少言,父亲嘱咐的话都忘了?”
“晓得咯。”小孩摸着额角,“好容易出一趟远门,你少管点又怎么啦,简直比嬷嬷们还啰嗦。”
少年举拳要揍他,小孩嘻嘻哈哈跑开去,少年拔腿便追,后面跟的随从们哗啦啦一群人都跟上。雪穆恂在一旁看着有些羡慕,他生怕被人瞧出,故作严肃地转头问身后跟着两名亲卫中的一个:“你在家里,也会揍你兄弟?”
“不听话自然要揍,”那亲卫道,“不过我兄弟多,通常揍一个就会莫名其妙变成打群架,最后都要被我娘拿扫帚挨个收拾一顿。”
雪穆恂皱眉:“有打人者必定有被打者,不问缘由一概问罪,你娘这是不辨事实,赏罚不明。”
亲卫好脾气地笑道:“是,您说的是,可是小主人,我们家孩子多,又都是男孩,那皮起来是无法无天,我娘又忙着做活养家,如果每次有人闯祸都问清缘由,那还不得累死。后来我那些兄弟也学乖,只要看到我娘抄起扫帚气势汹汹过来,个个排队站好撅起屁股等挨揍,揍完了我娘也气顺了,回头照样给我们做好吃的……”
“有什么,关尚仪也会给我做好吃的。”雪穆恂不服地回了一句,他猛然意识自己说了什么,立即轻咳一声,板起脸孔道,“说到揍人,我倒是想揍一两个试试,可惜同族那些小子们见到我个个老气横秋的,试炼场上一打就趴,没劲。”
他话音未落,只见那孩子只顾着回头冲他哥扮鬼脸,没留神已朝他们这边跑来,险些就要撞上。雪穆恂的两名亲卫立即上前半步,手握腰间重剑剑柄,哗啦一声,剑半出鞘。
小孩吓了一跳,少年忙一把将他拖到身后,道歉道:“舍弟顽皮不知礼数,还请小公子见谅。”
雪穆恂外人面前向来颇有太子风范,他闻言也不回复,只瞥了亲卫一眼,亲卫收剑回鞘道:“无妨,析水道热闹,追逐奔跑还需小心些。”
“是我疏忽了,诸位请先行。”少年微笑,拉着弟弟侧身让道。
雪穆恂带着两名亲卫走过,回头看了少年一眼,笑了笑,低声说了一句话。少年一愣,回过神来他们已走远,小孩不服气扯着他的袖子道:“大哥,干嘛跟他们道歉,秋叶京又怎么啦,抬出父亲跟咱家的名头,用得着怕谁?”
少年照后脑勺打了他一巴掌骂:“闭嘴!看到了吗,那两个侍从腰佩重剑,身姿矫健,虽然都戴帽子,可他们鬓角露出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雪白的,跟咱们一样……”小孩的声音低了下去,他后知后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咱们是什么?”
“至羽。”
“两名至羽做亲随,此人非富即贵。”少年脸色凝重,板起脸对小孩说,“经仲宇,你再给我惹祸,我就把你捆了扔车里,回宁州青都再放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