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雪穆恂长大,我卸了这副担子就好了。”羽皇耐心道,“无端,你我君臣花了数十年,九州大地也仅涉足不到十分之一,多少众多疑团还未解,也不知有生之年走不走得完……”
经无端敲着桌子,忽而叹气:“可惜啊,先太子去得太早。”
已故太子向来是秋叶京忌讳莫深的话题,无人敢在羽皇面前提及,唯有经无端才能这样轻描淡写地拿出来说。羽皇听了也不动怒,只是沉默的时间有点长,过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或许,当年我就不该任由吟殊折腾,有些事现在回想起来,未免有些操之过急,失了为帝王的制衡之道……”
“我的陛下啊,你可是九州共主,你身上担着可不只是我羽族这副担子!当年那种情况,利弊权衡之下哪能事事周全?先太子是个好的,可有些事他一天没坐上你这个位置,就一天也不可能明白。”
羽皇的声音有些不寻常的暗哑,像在苦苦压抑怒气:“我最痛心的是我耗费无数心血,牺牲无数人命才培养磨练出来的太子,最后居然自己死在那些该死的鲛人手上,死得毫无价值,简直辜负我多年期望……”
“来来来,想点好的,总算他留下血脉,也不算完全对不住你,”经无端执壶倒上两杯酒,自己先拿起一杯啪的一下碰了另一杯,笑道:“不说了,喝酒。”
雪霄弋二话没说,举杯仰头便干,他喝得有点急,低咳了几声。
“给你看个有趣的玩意儿。”经无端笑着从衣襟里掏出两片半透明的深棕色物件。
“这不是当年天启城内找到的,叫什么来着……”
“玑衡圭辞。”经无端笑得像个孩子,“人族星象大师季放鹤的玑衡圭辞。”
羽皇皱眉:“你拿着这个东西做什么?我记得此物不祥,上头还附有幻术,人族诡计多端,小心点。”
“没事,陛下啊,我是一直想,若我是季放鹤,定不会无缘无故在这上头留一个不含恶意的幻术,”经无端兴致勃勃地解释道,“人族星象体系与我们羽族的大不相同,若论星曜运转,天下自然以我宁州神木园为尊,可若论占卜卦辞,放眼九州各族,却得承认人族星象师是这个。”
他竖起拇指,未了又有些悻悻然:“说来惭愧,我原以为自己脑子好用,结果几十年下来,不过也略通其原理之一二,这还得益于早些年钻研过人族古文字有所心得。”
羽皇不以为意:“妄自菲薄,你多年来忙着破解更重要也更艰深晦涩的东西,人族星象学不过闲暇试手,能有一二可通,已然不易了。”
经无端笑了起来,执壶倒酒:“得陛下此誉,我心甚慰,来来,敬你一杯。”
羽皇与之对饮,放下酒杯问:“你还没说,所谓略通一二,到底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玑衡圭辞上的幻术或许能反溯。”
雪霄弋一愣:“什么意思?”
“就是说,季放鹤设置的幻术,没准可以反过来观照施幻术者。”
“哦?”雪霄弋惊奇地看他,“你是说,你能改动这上头的幻术,反过来看当年的季放鹤到底在搞什么鬼?”
经无端抚摸着那两块圭辞,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改得对不对,我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两块圭辞不是留给我们,而是留给人族的后人,所以季放鹤会在上面留有线索,期待后世的星象师中有人能破解玑衡圭辞上藏着的秘密。”
羽皇一把握紧酒杯,沉声问:“你能确定吗?”
经无端漫不经心地道:“不确定,我拿出来逗你玩啊?”
羽皇沉思片刻,放下来酒杯道:“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季放鹤思虑深远老奸巨猾,若不是为了别的目的,断不会甘心让那个疯子人皇关起来。可惜,若不碰上你我君臣,倒没准能成事。”
“这句话您当年已经说过了,”经无端笑,“他到底在搞什么鬼,找个人入幻术一观即可。不过这件事风险极大,我也说不准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羽皇举手止住他,回头看向雷修古,淡淡地道:“雷少君,你都听见了,可敢进去一试?”
雷修古想也不想便踏步上前,单膝下跪道:“经大师,请告知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