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他看在师傅的面上,对她一直照料有加,她竟无视他到这种地步。不仅胆大妄为,而且毫无悔意,看来,他是对她太宽纵了。
承宣抚平了自己的画像,越看便越是来气。将他画成这样妖冶就算了,这清瘦的胸膛没有半两肉,他看起来有这么弱不禁风吗?
“师兄,我把账目登记好了。”门外的始作俑者在敲门,承宣收起画像,放置在百宝架的一盒子中,这才道:“进来吧。”
白乔捧着银子和账本进门,盈盈笑意挂在清秀的脸上,一派天真无辜。
承宣沉吟,他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天真、无辜。这两个词,应该用在自己身上才对。
“师妹,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可否帮我?”
第 6 章
三月底的天气早过了春寒,但白修竹坐在家里还是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顿时有些头晕眼花。擦了擦鼻子,青衣袖子上忽然一片血迹斑斑。白修竹吓得大叫了一声:“出,出什么事了……”
儿女在外,父母就难免忧心,一遇到奇怪的事情,就总疑心是上天给的指示,是不是孩子在外头出事了。这便是所谓养儿百岁,长忧九十九。
白修竹想了想,还是去玉丘山一趟好了。白乔上山也半个多月了,不知和同门是否相处愉快,画功是不是进步了一些?
反正玉丘山就在京城近郊,他走快一些,来回也就一天。
一大清早,白乔就跑到玉丘山后山的山泉边,替承宣捞他的玉佩。她其实是不愿意来的,自己那么怕水,这后山又多蛇虫,但大师兄说这玉佩是他和一位女子的定情信物,若是丢了,他此生的幸福也就没了。
大师兄虽然没有说那女子是谁,但是观其行径,连出来找个玉佩都不敢,只怕那女子就是付师姐吧?白乔心想,以付师姐的为人,要是知道大师兄丢了定情玉佩,只怕他以后都没好果子吃了。所以,这个忙还真得她来帮。
可是这玉佩哪里不好丢,偏偏丢在这山泉里。清澈的泉水下,密密麻麻地沉堆着无数鹅卵石,有青有白有黄有灰,个个看起来都如玉石一般光洁。白乔皱了皱眉,这怎么找起?
既然是不小心掉的,大约也就在水潭的四周吧?白乔顺着岸边一路找过去,石头上青苔几次让她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稳住,又继续低头探寻。
茂密树丛中,有人拨开枝条,探出一道目光,然后释放了手中挣扎的小东西。
白乔正专注地摸着鹅卵石,忽然感觉脚边有什么活物窜过,顿时吓得肝胆俱裂,什么蛇虫鼠蚁的形象全迸了出来。她的第一个念头是拔腿狂奔,可是两条腿不听使唤地直哆嗦,就是挪不开。
她也不敢低头去看是什么东西,只能哭天喊地地求饶:“我不是故意闯进你的地盘的,是大师兄叫我来的,有什么事情你找他算账呀。”
树丛后头的人眉头皱了皱。
“真的我不骗你。他和付夏师姐的定情信物不见了,他自己不来找,就会欺负我这个新人。我发誓有下次的话,我一定叫他自己滚过来让你吃。求求你饶了我吧。”
树丛后头的人手攥成了拳头,然后又忽然松开,食指伸到嘴边轻轻一吹。口哨一响,只见水边那道人影就这么扑通一声被撞了进去。
活该!承宣得意一笑,然后正了正神色,从树丛后头走出来,边走边假装喊人:“白乔师妹,你在哪?”
白乔正在水里扑腾,慌张之下根本没发现自己的位置水深不过腰间,一听承宣来了,顿时哭得凄惨:“师兄,救救我,我在这里。”
承宣故意慢悠悠地走过去,然后惊讶道:“师妹,你怎么会掉到水里的?玉佩找到了吗?”
白乔心道,这时候你还管毛玉佩?没看见你师妹我都快淹死了吗?“呜呜,师兄,你先救我再说,咳,咳……”
承宣见她狼狈不堪,也受了教训,于是转身寻了根树枝,一端握在自己手里,一端伸到水面:“抓住它,我拉你上来。”
白乔听话地抓住,感觉到树枝那头的力气正使劲地拖着自己离开原地,心里终于不那么害怕了。承宣一边拉着树枝,一边暗道,这丫头真够笨的,自己不会使力吗?明明那么浅的水……
白乔的脚终于踏上了岸边,承宣也累得气喘吁吁,他在画院何时出过丑,何时需要这么费力气?这丫头,简直天生来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