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门砰一声被推开,白乔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进门便喊:“爹,我有话问你。咱白家是不是被人陷害,才变成这样的?爹你不是真的想画那种东西的,对不对?”
白修竹手中的锅盖就这么摔在了地上,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动弹。父女二人隔着厨房那扇窗子对望了许久,白修竹第一次发现,白乔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他想保护她天真地长大,保护她善良的内心,可也终究到了该告诉她全部真相的时候了。
父女二人坐下来,白修竹缓缓启口:“我们白家有两个仇人。一个叫桂赭,是你曾祖父当年的同窗。姓桂的本来画技拙劣,若不是你曾祖父在殿试的时候帮了他一把,他根本无缘入宫。可是他在入宫后就不断陷害你曾祖,令你曾祖屡屡不能完成圣上吩咐的任务,被贬为三等画师,最终驱逐出宫。好在他多行不义,最终也不能在宫里善终,可谓是报应不爽。”
“还有一个呢?”白乔追问。
“还有一个人,你永远要记得他的名字。谢圣云,此人是你祖父的同僚,当时和你祖父争首席之位,结果不敌。这姓谢的红眼不过,竟诽谤你祖父与后宫妃子有染,令圣上龙颜大怒。虽然后来事情查清,但圣上始终心有芥蒂,便再不重用你祖父了,不久便直接将他发落到画栏去混日子。你祖父心高气傲,从此一蹶不振,在你降生不久后,他便去世了。”
白乔眼中渐渐泛出些湿意。她小时候常常见到父亲对着祖父的画像偷偷抹泪,那时她以为这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思念之情,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些曲折。
白修竹又继续道:“你爹我后来入宫,那谢圣云仍在宫中占据高位,我也没能逃脱他的迫害。我本想直接辞官,可我就这一门本事,若不以此为生,出宫后凭什么养活你?世人爱附庸风雅,但也轻贱墨宝,你爹我终究不想过与人讨价还价的日子。”
话说到这,白乔已经哭得满脸是泪,扑在白修竹怀里:“我还以为爹你是自甘堕落,我气了你那么久。呜呜,我知错了……”
白修竹拍着女儿的背,差点也掉出泪来,终究是忍住:“只要你好好在山上修习,不将我们白家这支画笔丢弃,爹就欣慰了。”
白乔连连点头。从前她不愿意不认真习画,是因为童年看到的东西让她心里不知不觉有抵触。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身为白家的女儿,她怎么能不争口气?
“我一定会让陷害过白家的人知道,我们才是真正的书画世家。”
白乔在家和父亲吃了一顿饭,便又赶回画院。这一顿饭是她从小到大和父亲吃得最开心的一次,所以,她压根就想不起来,她还有一桩事情要禀告白修竹的。
夕阳西沉,余晖若霞。承宣在画院门口的杏树下悠闲地沏了一壶茶,一边喝茶,一边磨颜料。白乔的身影从山道上出现的时候,承宣唇边微不可觉地勾起——回来得比他预料得还快!
好几天没有和承宣打过招呼的白乔慢慢地靠近他,本想张口说话,眼睛却被那堆红色的粉末给引了过去,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承宣拍开她的爪子:“这是辰砂,有毒,不可随意触摸。”
白乔哦了声,蹲在他身边,看着那堆石头道:“好漂亮,师兄是在替大家准备颜料吗?”
承宣淡淡点头:“这本来是付夏的工作,不过她中午做饭烫伤了手,只好我亲自来了。
白乔做贼心虚地低下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承宣停下捣碎的动作,看了看她:“不是因为你,只是小师弟不小心冲撞了一下,才受伤的。”
白乔这才松了口气,又露出笑容:“师兄出马,一定能做得更好!”
承宣略去她话里讨好的意味,问道:“已经见过你父亲了?现在还想不想学画?”
“想!”白乔使劲点头,“师兄,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家的事?”
“你祖父也是师傅的弟子,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同门。若不是这个原因,你以为师傅会收你这个半路出家,根本毫无扎实根基的小丫头当弟子吗?”
白乔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我一直误会我爹了,要不是师兄你告诉我,我爹大概会永远瞒着我。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那样我就不会逃避画画,说不定也不是现在这种水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