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以后,大门缓缓打开,一男子不紧不慢地走出来。白乔留意到他白色袍子下摆的墨色竹叶图案,画得极有风骨,不是普通画师可以达到的水平。但此人明显太年轻,不是丹青子。
跟在他身后出来的,还有十几个人,俱是少年面孔,穿着相似的长袍。看来,都是那老头的徒弟。
那身着竹叶白衣的男子问:“你可是白乔?”语气淡然,不起波澜。
白乔白他一眼,这不是丹青子老头约的时间吗?装什么傻?谁会半夜三更不睡觉,跑这种地方来把自己折腾个人不人鬼不鬼?
她点了点头,围观的人顿时叹了口气,复又喜上眉梢,纷纷嚷道:“吴师弟,快赔钱。”
吴越华吓得脸色苍白,往承宣身后一躲:“大师兄接了庄,可不关我事了。”
承宣拂袖平息众人躁动,道:“沐师妹,带小师妹去洗漱更衣,稍后行拜师大礼。”
沐雅抱拳:“是,大师兄。”
白乔看得云里雾里,却有几分惊喜:这画院还能赌钱?看来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嘛。要是这样,她就放心多了。
白乔被领到一间卧室里,等了片刻,只见沐雅扛着浴桶轻快走来,放下后又去劈柴烧水,不一会儿,一手一桶热水回来将浴桶灌满。白乔看得瞠目结舌:“沐师姐,没想到你人长得纤细,竟这等有力气。”
沐雅豪放一笑:“学武之人,这点力气活算什么?画院上下的重活,哪一件不是我包了?”
问题是,这画院的男人都死了吗?竟然要一个女人来干这些活。白乔心里狂汗不止,她老爹一定不知道这画院的底细,要不然哪敢把她丢到这里来。最好丹青子也别是什么正常人,这样她的日子就好过了。
白乔在那厢沐浴,学堂里众人追着承宣要债。昨晚大家押的都是绝世丑女,从早上这惊鸿一瞥来看,肯定没跑了。在白乔身上落空的期待,只能用金钱来填补了。
承宣食指扣桌,以不变应万变。他素知师傅性格,万里挑一的眼光,而且是不折不扣的外貌党,怎么可能收丑女为徒?
“且待片刻再说。”他淡定地应付众人。
此时,白乔洗漱完毕,换了一套干净的白裙,跟着沐雅出来学堂行拜师礼。甫一现身,男弟子们立即抽了口气。白肤无暇,身姿绰约,瓜子脸上眉目若月星光彩。值了,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值了。
果然不出所料。承宣起身,走到平日丹青子的位子坐下,这才道:“师傅有事出远门,拜师礼由我来主持。白乔,我丹青画院虽非江湖门派,但仍有先来后到之分。一日在画院,就得遵守长幼之规,你可同意?”
白乔迅速在脑子里做了一番分析,大师兄这番话的意思便是:这画院里,除了师傅我最大。你最好别惹我,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赶紧点头如捣蒜。承宣满意地颔首,指示白乔朝祖师画像磕了几个响头,又向众位师兄姐行礼。
礼毕,承宣问:“你学过几年画?”
白乔答:“跟父亲学了几年,只学了点皮毛。”用白修竹的话来说,她画的东西根本不知所云,皮毛都够不上。
承宣想了想,道:“每个入门的弟子都需要当场画一副作品,以便了解其功底。我给你的题目很简单,女子画像,你可随意发挥。”
他说罢,付夏已准备好纸笔颜料,放在白乔桌上。
白乔顿时有些紧张。此前父亲一直不让她画人物画,每次教她的都是山水、建筑之类的,她也就偷偷画过几回。现在忽然要她画人,又是众目睽睽,她多不好意思啊。
承宣打量了白乔一眼,从她握笔的姿势,倒是看不出野路子,只不知一会她会画出什么。
弟子们都凑了上去,看白乔到底会从何着笔。承宣也不由得走近了两步。
白乔的笔先是在宣纸上绘了左右两道靠近的弧线,然后往上又是两道略微分开的弧线。饶是承宣这种画过无数人物画的,也不知白乔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然而,随着白乔落笔渐多,众人慢慢看出了端倪。有那么几个害羞的弟子,已经满脸涨红;付夏这个女学究皱了皱眉,干脆闭上眼睛不看;而其他的男弟子则是两眼放光,兴奋莫名。
承宣揉了揉眉心,果然被他言中,师门不幸。难怪师傅要远行,根本是将这烫手山芋丢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