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尚且年幼被饶过一命,碰巧辞官的师父不忍见她流落市井一生凄惨,便带她一块儿隐居深山。
如今多年过去,除了她外,崔府的人早已死得一个不剩,这十多年来师父视她如己出,若师父他老人家仍在世,知晓她所做的蠢事,相信他来找她算帐的画面一定“很美”。
“你是爷爷的弟子耶!”被教训的人该是她才对,她连被爷爷训话的内容都准备好了,不是“你真是顽劣不训”,就是“你刻意打扰我的亲亲弟子休息”。
“我是个男人。”还是个不太“安全”的男人。乐正熙以冷漠言辞与严肃的神情提醒她。
“是啦,你是个男人,是个对我坏透透的男人,又是个只有在“发病”的时候才愿意勉为其难对我温柔的男人……”
荣伯已经给她解释过了,他病发的时候就是那样,就算今天把他吵醒的不是她,而是市集里卖猪肉的大娘,他也照样能对人家道尽甜言蜜语,只是说辞会有很多替换而已。
怪不得,在山上那时他从不让她去喊他起床。
他根本打从一开始就不想被她误会他对她意思,不想她一个人在那儿自作多情嘛!
“你说话能不能说大声点?平时吵吵闹闹,必要时却细若蚊吟让人听不见。”
“我没说什么,你听错了啦,刚才有风!”崔鹿棠不想让他听见她的怨怼,直接逃避问题。
“东西呢?”她不愿说,很好,反正他也懒得跟她废话,白皙指掌一伸,给她理由赶紧功成身退。
“在这、在这,我贴身带着呢。”
递到他面前的橘黄册子很是老旧,已经颇有年头,上面还带有属于她的淡淡奶香——是乳皇未干的那种奶味。
接过时,他为此蹙紧了眉头,随即快速翻页,从头看到尾,毫无疑问这是一本琴谱,是师父耗尽一生所学,执笔编写的一本琴谱,记载着十数首琴曲,很珍贵,却并非他想要之物。
“就只有这个?”乐正熙微眯的凤眸里有警告的意味在浅浅浮动,用以告诫她不要在他面前胡闹。
“对呀,爷爷临终前就交给我这个包袱,里面就只有这本琴谱和路银,还有来找你时要用上的信物啦……”最后一句崔鹿棠说得好小声,故意不让他听见,就为了不想交还信物,圆圆的杏儿眼时不时悄悄揣摩他的反应。
“你再想清楚一些,师父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要你交给我。”
东西本来该由他亲自去取,只可惜日前他另有要事在身没能依约前去,相信师父是怕夜长梦多,不得已才在大限将至前吩咐她送过来。
“没有啊,若有,我干嘛藏起来不拿给你?”
为了看我着急的模样,最好是跪下来嘁你女王,任你蹂躏、任你予取予求,你才肯将东西交出来。
崔鹿棠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好似这么说,而且阴沉沉的脸色仿佛一坨黑云,用手去拧,说不定可以拧出一场狂风暴雨。
她不敢挑衅他的耐心,唯有立刻改口,“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哪敢骗你啊?你看着我诚恳的眼睛,相信我!”
“师父不可能只让你将琴谱送过来。”眼神诚恳不诚恳他不知道,但是她没有在说谎,他信了。
“真的没有了啦!你到底想要什么嘛?”
“那样东西非常重要,不是我需要,是陛下,我们西斐的国君。”有些事他不想她涉入太深,不便言明。
“所以那到底是啥?”
“你,”不顾她的呆蠢疑问,乐正熙将那碗放置许久,她一直不敢动手食用的甜粥推至她面前,“把粥喝掉,还想吃些什么待会自己去厨房跟下人说。记住,不要乱跑,这里是京师,不是你待惯的深山。你就留在这里,再给我好好回想一下,师父到底要你把什么交给我。”
没有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爷爷托付之物除了包袱里那本琴谱和作为信物前来寻人的玉佩,再也没有其他。
崔鹿棠甚至把包袱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检查过好多遍,依然找不出哪处有类似雕龙绕凤或镶金镀银的玄机。
加上乐正熙搞得神秘兮兮又不把话说清楚,叫她根本无从着手。
“唔,好吃。”崔鹿棠咬掉最后一块甜饼,把沾在指上的糖粉细屑也一并舔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