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成亲是大事,老二抢在老大前面完婚更是大事中的大事。
今日除了被抓去恭喜道贺,与许久不见的亲弟喝酒聊天,为即将百年好合的一对新人弹琴祝贺,还被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娘亲逮住训话——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看看你弟弟现在都比你要贴心,知道爹娘渴望抱孙盼到望眼欲穿,而你每日只懂得跑进宫里、跑去哪处权臣设的宴席弄琴抚弦、为某某高官的妻妾抚琴卖笑。
“爹娘也不盼你真的找个像云侍中一样才貌双全的天仙人儿回来,只要相貌端正,是真心待你好的就没问题,可这种人不是满大街都有吗?你日日来往宫城和各处贵族宅邸,怎么就不见你带一个回来?”
那些啰嗦话语,简直比他的琴声还要绕梁三日阴魂不散,害他不知不觉多灌了几杯。
若非如此,他很怀疑当时自己会忍不住狠下心,将手下琴弦根根扯断。
再说,当初要求他继承家业跑去当宫廷乐师的不就是爹和娘吗?那抚琴卖笑的贬义说辞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去也好、不去也好……少爷,夜深了,要不老奴去让人烧水,好让少爷洗掉一身酒气?”
“不必,我累了。”累得连沐浴的力气都没有。
“那少爷需要解酒茶吗?”
“我不想喝。”没心情喝。
不等荣伯的下一句关切询问,乐正熙迳自迈开步伐往寝居的方向走,走了几步,身后又响起了急促的呼唤——
“少爷!”
“还有事?”雪色身影走在前头,他的步伐不疾不徐,没有要停步的意思,一心只想着赶紧倒在房中的大床上。
“今天有位姑娘……”
“我累了。”
“可是……”
“有事等明早再说。”乐正熙不想再多说,那片雪色衣角消失在廊道拐角。
这次身后没有再传来追随的脚步声,他一路无阻回到住处。
有位姑娘?荣伯刚才好像是这么说的吧?还是只是他醉意未消,一时听错?
算了,他懒得多想,直接推门进屋,放下怀里抱着的那张琴就直奔屋里那张床。
乐正熙既累且困,加上连夜风都未能吹散的醉意步步紧逼,意识变得更加模糊,眼皮再难睁开,几乎沾枕就睡。
咚。
就在他睡下没多久,好似有什么撞上了床的最里边。
他以为是幻听,跟着又有什么滚了过来,一个不察就被“它”滚进了怀里……
好香,好软,好绵。
不知是哪个下人这般贴心,竟然为他准备了这样一个大抱枕。
抱枕柔软的程度叫人舍不得放手,因为极度的困倦,乐正熙没有生疑,也没办法睁开眼,干脆就这样抱着软绵大枕昏睡过去……
【第二章】
在山中的生活一向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规矩得不得了。
秉持这样的良好习惯,在天将破晓之前,一夜好眠的崔鹿棠悠悠转醒。
起初只觉身下触感不若平日睡惯的竹床,厚厚的床褥出奇软柔,脑袋枕着的地方,说软不软,说硬不硬,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舒服。
身旁一个大大的热源,把她包裹得温暖严实,仿佛让清晨的山间冷风都离她远远并且不敢靠近。
只是,那越发不对劲的暖温以及并非她所有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清晰,心中有股疑惑按捺不住,惺忪睡眸蓦地睁开,在搞清楚状况之前,填进快要满溢出来的不敢置信——
“唔哇……”他他他……那个乐正、乐正什么的竟然一脸毫无防备地睡在她身旁!
崔鹿棠压在唇上的嫩白小手越发用力狠压,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任由惊呼从口中逸出,吵醒面前的男人,滚圆的杏眸越眨越清醒,眨到映落在瞳心的那张俊逸容颜变得深刻又真实……
对了,她已经不在山上了。
昨天她来京城找他,在这里等了好久,一直等不到他回来,就借他的床解解困,一不小心就睡到快天亮,睁眼就发现这个骇人的状况。
他……到底是啥时候回来的?为何不叫醒她,反而跟她同睡一床?昨晚睡着之前都已做好会惹他发怒的心理准备的说……
“你别动,千万别动,也别睁眼醒来哦……我这就走,打扰你一晚上,抱歉啦……”她把话说得很小声,几乎只有唇在蠕动,脑子里正在思考着如何在不吵醒他的情况下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