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突然造访的这些人,他不知道他们的程度是什么样,但是可以肯定来者不善,战乱频繁的年代,男人,尤其是军队里混迹的普通男人,兽性常常多于人性,他不能让她在自己眼下受到任何伤害,不论他出什么事,都希望她可以平安。那个泥坯房的有一个漏风的后门,也许她躲过了这一劫,会有平安离去的机会。
“放下武器,你已经被围住了,我劝你主动跟我们走……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看到韩诚破门而出,一个带着先行赶来的二十余名属下百夫长有些激动的对着韩诚喊话。
半炷香之前负责巡视城外的巡逻队接到举报,一名携带武器的齐国口音男子向景阳府方向赶路,意图不明,行色匆匆。由于景阳府刚刚陷落,任何可疑情况都可能对他们的重新掌控产生威胁,所以,接到举报的什长立即向上级汇报,于是,奇国的驻防在城外的军队立即对景阳府周边展开了拉网式搜查,现在终于被他们这支小队发现了,立功的渴望和对眼前这名气势迫人的男子的莫名恐惧交织在一起,让这个有些胆小的百夫长有些紧张,可是一想到自己有这么多人,又多了几分底气,于是那激动的喊话带了些许滑稽。①
带惯了强兵的韩诚连一个侧眼都没有给喊话的人,从声音他就能想象到那人依仗人多势众的怂样,想到他的将军是因为那样恶劣的条件而败给了这样的怂兵,一股怒气和不甘直冲发顶。
凌厉的黑瞳中突然射出的不可遏制的怒火让因蓄满络腮胡子而显得草莽狠的厉面孔更增了骇人的杀气,当他举刀的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哆嗦了一下。
然而,人多势众总是有利于壮胆的,没过几秒,握着长枪的士兵便一哄而上。
十日的相处已经让荣清风对这个话不多却对自己格外照顾的人有了较深的了解,他很理智,也很无畏,他让自己趁机离开,一定是有道理的,可是,扶在漏洞上方的手偏偏松不开了,听着屋子外砰砰磅磅刀枪相撞的声响,听着那声响稀疏过后复又密集,她就无法朝那洞外挪动一步。
突然,那碰撞的声音停下了,荣清风再也忍不住了,朝门扑了过去,可是刚挪到房间中央,就又听到刀兵相碰的声音,只是这次的声响单调了许多,频率却快了起来。
当她跨出门的时候,只是看到韩诚有些踉跄地猛挥着手中寒光闪闪的刀,心,突然就是一震紧缩。
她的视线已经集中在韩诚身上有一会儿了,围拢在房子旁的众人才发现房子门口突然多出了一个人,一个身形有些清瘦的——女人。
她听到了很多吸气的声音,却没见到周围的人有什么动作,他们的眼睛似乎都看向正与韩诚拼刀的那个人。从那人的衣着来看,军衔应该不低,而他的刀法,是她都看得出来的利落凌厉,他的功夫应该很高吧,韩诚好像……已经抵挡不住了。
那个人撇到了门口站着的她,突然猛劈一刀,只听韩诚一声低吼,握着刀侧跪在地上。
荣清风下意识地喊出来:“住手!”她提着裙摆,朝韩诚跑了过去。那人只是注视着她,没有阻止她,暗中对着一个手下招了招手。
荣清风跑到韩诚身边的时候才发现他受了很重的伤,肩胛骨处已经湿了一片,火把的映照下,她看到自己的手上是幽暗的红色,同样的色泽遍及韩诚整只右手,同时,还有更多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地从袖子里的涌出,她慌乱地用手去擦,却听到韩诚无奈而懊恼的问话。
“为什么不走?”
她看向他,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苛责与愤怒,有的只是无奈和愧疚,还有杂糅其中却微乎其微的高兴。
眼泪难以抑制地奔涌而出,她知道韩诚是个死忠的家伙,可现在,她觉得他就是个死忠的傻瓜,她第一次为他感到心疼。可是,她也只是为了他的忠心感到心疼。她不知道韩诚这样拼命地护着她,全是因为——爱她。
荣清风没有注意到,那个被招呼过去的人在她查看韩诚的伤势的时候悄悄地退了出去。
“放了他,”荣清风突然转向那个和韩诚拼刀的人,声音有些嘶哑,“放了他,我跟你回去!他和这场战争无关,我是你们主帅想见到的人!”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韩诚更是震惊,叶锦荣……就是他的将军夫人迫切要赶回故乡的真正原因!想到她那天听到“叶锦荣”三个字时激动地样子和问他的问题,韩诚突然觉得有些害怕,好像有什么不为人知却足以颠覆原有认知的秘密将要浮出水面,恐惧,对熟悉的一切突然感到陌生的恐惧抓紧了韩诚的心,他一个字也问不出,只能定定地看向荣清风一脸坚定而泰然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