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对的,这是对的,可是身体不听使唤,经过那棵陪他等了一下午的槐树时,他还是停下了脚步,如同希腊神话里可悲的俄尔普斯,在离开地狱的前一秒,在无法遏制的爱念的驱使下,蓦然回首。
太阳西斜,周围的景致都蒙上了柔和的玫瑰色,他无心细赏,忐忑地,近乎绝望地盯着远处层层叠叠凌乱的人影,却再也找不到他的尤莉迪丝。
一天的高强度训练结束,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成了所有人的精神寄托,吃过晚饭回到宿舍,陆锦累得叫苦不迭,想了想,还是把第一个洗澡的机会让给了已经摇摇欲坠的苏韵。
这几天相处下来,苏韵也基本适应了她说一不二的性格,加上浓浓的倦意袭来,当下便客客气气道了谢,抱着睡衣进了浴室。
陆锦哼哧哼哧拧开一个巨大的粉色保温杯,倒了杯中午煮好的咖啡慢慢啜着,正想问南安要不要来一杯,对方已经起身拉开了宿舍门。
“这么晚了你去哪啊?”
“出去走走。”南安一脚踏出门外,整张脸掩在阴影里,语气冷淡到极点,“你别跟来,早点休息吧。”
很明显,她心情不好,陆锦胡乱拨了拨额前一缕红色的头发,想问又不知道该不该问,见她已经关上门才不放心地大声叮嘱:“那你早点回来,别走太远了!”
“知道了。”
下楼,绕过人工湖,左转就是一条静谧的小路,南安低头慢慢走着,一直走到桑娆的宿舍楼下才完全放松下来,软软瘫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这个时候,她最想见的只有桑娆,哪怕得不到安慰,反而被恨铁不成钢地教训一顿,她也要见她一面,告诉她,今天自己看清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电话还没拨出去,桑娆和阮北宁的身影就映入眼帘,南安连忙收起手机朝他们挥手,却无人看见。
桑娆哈欠连天,迷迷糊糊歪在阮北宁怀里,阮北宁牢牢拥着她,嘴里还在念叨些什么,两个人耳鬓厮磨,亲密得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南安不想做那根煞风景的针,当即就灰溜溜地打道回府,转身的瞬间,阮北宁恰好蹲下去给桑娆系鞋带,一长一短的两条影子被路灯打上温暖的印记,看上去美好又隽永。
南安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看了良久,突然想起明天还要到校外拉练,一瞬间什么伤春悲秋的情绪都没有了,立刻加快脚步赶回宿舍。
做人一定要懂得取舍,目前看来,在舒适的生活状态和健康的心理状态之间,她只能选择前者。
学校的热水供应有时间限制,晚上十点半准时停水,南安的头发跟长,每次洗头洗澡加起来就要半个小时,此刻时间已经不太充裕了。
她争分夺秒跑回宿舍,匆匆从柜子里翻出睡衣,抱着洗漱用品到阳台去取毛巾,发现浴室里的水声还没停,不免有些着急。
她出门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苏韵都睡着了,陆锦居然还没洗完!
顶着大太阳摸爬滚打一整天,又一口气爬了四层楼,南安全身都是汗,衣领皱巴巴的贴在脖子上,脸上又腻又黏,还是耐着性子在外面等着。
阮北宁从小就教她要以己度人,她自己洗澡也磨磨蹭蹭的,没道理要求别人速战速决。
可陆锦的进度实在慢得有些离谱,南安左等右等,等她一身清爽哼着歌从浴室出来,离停水时间已经只剩五分钟了。
这个时候就要拼速度了,南安抱着东西冲进浴室,随手关上门,三下五除二就把衣服脱干净,刚准备去拧调节阀,浴室门突然被推开了。
门口站着的,自然是让她头痛不已的陆锦同学。
南安惊叫一声,吓得差点滑倒,手忙脚乱地挡住重点部位,忍不住飙高了嗓音吼出来:“你干什么?”
“哎呀!”陆锦连忙捂住眼睛,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干巴巴的,“你洗澡怎么不锁门啊?”
南安懒得跟她废话,冷冷地问:“有事吗?没事就快把门关上!”
“我的洗发水落在里面了……你先洗吧!我等下再来拿。”陆锦自觉理亏,关了门拔腿就跑。
南安深深叹了一口气,努力缓解眼前的眩晕感,冲上去把门反锁好,抬手拧了拧热水开关。
一秒,两秒,三秒,莲蓬头里一滴水都没落下来。
停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