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倦笑而不语,视线穿透屋子里奶茶色的阳光,静静凝视着沙发上低头看书的苏韵,眼睛里的温柔满得似要溢出来。
其实,很多年以后,南安跟苏韵还有过一次短暂的交谈。
彼时,这栋回荡着欢声笑语的房子早已经人去楼空,客厅里的人们也如同蒲公英的种子,各自乘着风飞向天空,在不同的城市落地生根,南安和苏韵的重逢,纯属偶然。
因着年少时那一段携手同行的情谊,两个完全褪去少女轮廓的故人面对面坐在咖啡馆洒满阳光的玻璃窗前,遵循社交礼仪,客套而疏离地寒暄了几句。
随即而来的,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多年不见,苏韵变了很多,年少时那一头柔顺的长直发压成了蓬松的大卷,安静地垂在胸前,每个弧度都卷出恰到好处的妩媚,那张脸更是妆点得艳丽逼人,全然不见旧日里不施粉黛的清新自然。
南安心里五味杂陈,一杯咖啡喝到三分之一,终究没能忍住,问出了那个困扰她很多年的问题——“你当初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他呢?”
那个他,自然是指萧倦。
即使曾经有过形影不离的亲密,有过周到细致的关怀和陪伴,但如今,她们之间唯一的关联,真的就只剩一个萧倦了。
苏韵轻轻放下杯子,偏过头去看窗外的街景,眼睛里却空茫茫的,没有一点光亮,说出来的话也不带任何情绪,只是简单地叙述一个事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不适合我。”
南安漠然地看着她,直到她转过脸,投来一个同样冰冷的眼神:“不只是他,还有你,桑娆,北宁,你们那个热闹的小圈子,其实都不适合我。”
残存在记忆深处的温馨与美好一碎再碎,终于彻底消失在这张咖啡桌前。
“萧倦是个理想主义者,认为任何事情只要努力就会成功,可我不一样,我根本没有那个自信的资本,他觉得两个人只要互相喜欢就一定合适……”说到这里,苏韵眉心轻蹙,仍然直直盯着南安,“但你我都明白,不是这样的。”
她说完,深吸了一口气,撩开散落在耳边的一缕头发,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南安怔怔地望着她,搅动咖啡的手渐渐停了下来。
隔着一张桌子和氤氲的咖啡香气,她们都没有再说话。
喜欢不一定合适,这个道理,苏韵十六岁时就想明白了,而南安,也在二十岁以后被迫慢慢接受了。
只有萧倦,他始终活在自己的理想世界里,抱着飞蛾扑火般的信念,固执地喜欢着自己喜欢的,固执地把人性和感情都划分成单纯的黑白两色。
至于中间那些复杂的灰暗,那些终将爆发出来,把他拖入无尽痛苦中的隐患,他不看,不理解,不接受,更不会妥协。
“诶诶诶!左边!是左边啊!你是不是瞎啊?”
又一个周末,又一次被萧倦惹怒的桑娆咬牙切齿地把手柄往沙发上一砸,瘫在地板上哀嚎:“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了啊!”
电视屏幕上闪动着硕大的“Game over”字样,桑娆的嚎叫声响彻客厅,罪魁祸首却一点歉意都没有:“我都说了不想玩,你自己硬要拉我来的。”
桑娆用力翻了个白眼,差点把眼珠子翻到天灵盖上,刚从厨房出来的阮北宁连忙放下洗好的水果,湿漉漉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她气鼓鼓的脸颊:“别生气了,我陪你玩好不好?”
桑娆还没说话,萧倦先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好啊好啊!”然后随手把手柄塞给阮北宁,乐颠颠地朝角落里的苏韵走过去。
阮北宁顺势在桑娆身边坐下,扯扯她的衣袖:“这个游戏我不太会,你教我吧。”
桑娆脸上多云转晴,一骨碌坐起来,跟他头挨着头研究战术,偶尔发出一两声惊叹:“你哪里像不会玩的样子啊,比萧倦那个笨蛋厉害多了好不好!”
客厅里的两个人把游戏手柄摁得噼里啪啦,墙边那对倒是安安静静,苏韵只管低头看书,萧倦就只负责傻笑,虽然作为背景乐的游戏音效有点吵,但气氛还算温馨。
南安既不会打游戏,也不想当电灯泡,只能一个人吃着水果干瞪眼。
但她也并非完全无事可做。
阮北宁送的那个手机在这段时间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南安顺利加了班长的QQ,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弄来了宋凉的全部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