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完元宵,蛰伏了两个月的雨水立刻倾盆而下,到处都冒着湿漉漉的寒气,反而比过年时更冷。即使开学以后每天都能见到宋凉,南安早上被阮北宁从被子里拎出来的那一刻还是觉得万念俱灰。
雨天不方便骑单车,上学只能坐公交,南安裹着厚厚的围巾迷迷糊糊从车厢里挤出来,半边身子都淋了雨,缩着脖子站在原地等身后的桑娆撑伞。
天蓝色的伞面笼罩在头顶,两个女孩立刻哆嗦哆嗦地抱成一团,顶着大风大雨往校门口走。
桑娆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着鼻子瓮声瓮气地抱怨:“什么鬼天气啊,我都快冻死了!”
“我哥说了,倒春寒最容易生病,你放学去我那里喝姜茶吧,他煮了好多。”南安替桑娆拢了拢围巾,然后自顾自地低着头闷声走路,不再说话。
她自幼怕冷,尤其不喜欢雨天,总觉得原本清明的世界被雨水一冲,立刻粘连成一片混沌,湿湿冷冷的,让人从心底生出无尽的焦躁与厌烦,比天黑时独自从梦中惊醒的感觉还要糟糕。
然而,这种关于负面情绪的思考并没有持续多久。
到教室后门放雨伞的时候,南安碰见了苏韵。
她手里攥着一把有些破损的黑色大伞,雨水顺着伞尖不停往下淌,南安下意识让了一下,发现她身上只穿着两件粗线毛衣,脸色很苍白,目光在自己脸上游离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南安跟苏韵平时并没有深交,她一向很慢热,苏韵又性子寡淡,两个人都不是主动派,就算偶尔一起吃饭,也始终不曾好好说过话。
此刻,苏韵别别扭扭地站在那里,脸上难掩焦急之色,南安意识到自己是时候做点什么打破僵局了,于是主动发问:“你是想问萧倦的事吗?”
苏韵愣了一下,把脸扭到一边,很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萧倦今天请了病假没来上学,苏韵家又没有电话,他早上还特地发短信让南安转告苏韵。
南安原本觉得他太小题大做,但见到苏韵这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又很为他高兴,脸上也带了点笑意:“萧倦病了,今天不能来上课,他让我告诉你一声,叫你回家路上小心点。”
“他病了?严重吗?”苏韵缩着脖子,小小声的追问,语气很急切。
南安很想打趣她两句,又怕唐突了她,只能笑着安慰:“没事没事,就是小感冒,很快就好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苏韵的表情没那么凝重了,主动截断了话题,放下伞就往教室里走。
擦肩而过的时候,南安瞥见她脸上贴着几缕湿漉漉的头发,雨水一直顺着头发流进了脖子里。
她的脖子很细,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因为寒冷,裸露的皮肤已经浮现出一种脆弱的浅灰色。
“苏韵!”南安突然开口叫住她。
苏韵回过头,隔着几个打闹的男生静静地望着南安,精致的面庞仿佛冰雪雕琢而成,美好到极点,又清冷到极点。
南安心生不忍,上前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教室一角,一把扯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递给她:“这个送给你。”
长着冻疮的手指碰到那团温暖的火红色,苏韵像被烫到一样瑟缩了一下,眉间皱出一道深深的暗影,让人看不清她眼睛里的情绪:“我不要。”
南安想起过去仰人鼻息缺衣少食的自己,更加心疼眼前的苏韵,不由自主地放软了声音:“你拿着,你是萧倦的女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啊,别跟我客气,好吗?”
苏韵继续摇头,上课铃却在这个时候响起,吓得她全身一震,脸色更难看了:“我真的不能要。”
南安盯着她黯淡的眸子,强行把围巾搭到她肩膀上,拨开她脸上的湿头发,学着萧倦的样子笨拙地咧开嘴:“这个是新的,我才戴了一会儿,就当是新年礼物好了,你别嫌弃。”
“我没有嫌弃,只是……”
苏韵还要再推辞,南安却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座位上,低声问她:“我们是朋友吧?朋友之间不要这么客气。”
周围的人慢慢安静下来等待老师,苏韵把下巴埋进暖暖的围巾里,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勉强算是接受了。
南安笑了笑,随即又安慰她:“萧倦明天就来上课了,你别担心。”
苏韵“嗯”了一声,她才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