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安-此岸篇_作者:李不乖(84)

2019-03-07 李不乖 校园

  阮北宁手足无措地跟在她身后,瞥见门外还立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犹豫片刻,折回去拎起箱子关上门,才结结巴巴地小声答话:“这里很好,很大,院子也漂亮,我和南安都很喜欢。”

  提起南安,他突然顿住脚步,朝餐厅大声喊:“南安,快出来!”声调有些激动地上扬。

  餐厅和客厅之间隔着一个陈列架,吃饭的众人听见动静,纷纷放下筷子朝客厅张望,南安满脸狐疑,率先起身出去,还没开口问什么事,就被阮北宁拉着站到了叶敏面前。

  眼前的女人有一双跟她如出一辙的上挑眼,睫毛长长的,瞳孔又黑又亮,透着一股媚气,又残留了一点少女般的纯净,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弧度也跟她一模一样。

  南安心头突突跳着,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只听见萧倦激动的喊声从身后传来——“小姨!”

  叶敏的视线在南安脸上停留片刻,眼睛里翻涌着的复杂难言的情绪快就压了下去,然后越过南安,朝冲过来的萧倦露出一个十分温和的笑容:“萧倦是吗?你都长这么高了,快过来让小姨看看。”

  南安脑子里嗡嗡的,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快到还没来得及抓住就消失了,她只能抬头去看阮北宁,把疑惑抛给对方。

  阮北宁皱着眉头欲言又止,碍于在场的其他人,只能尴尬地用口型无声提醒她——

  这是妈妈。

  陌生的称呼,和眼前陌生的人,让南安霎时间怔在原地,身体好像变得轻飘飘的,很快就陷入一片孤寂的茫然之中。

  从记事起,家长会就是南安最深恶痛绝的活动,每次学校开家长会,在她看来都是一种折磨。

  表姨十有八|九都是去萧倦和阮北宁班里,南安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愣头愣脑地坐在一群家长中间,又突兀又不自在。

  就算表姨偶尔大发慈悲去她班里坐坐,也不见得能松一口气——表现好当然平安无事,表现不好——比如那次考试作弊的事被说出来了,南安一回家就躲进房间捂着耳朵不敢出去,生怕听见客厅里表姨高分贝的指桑骂槐。

  再大一点,生活上的琐事都由阮北宁一力承担,饿了做饭,冷了添衣,生病了彻夜不眠地照顾,还附带补习功课,南安很清楚自己比别的孩子少了些什么,却觉得无伤大雅。

  除了阮北宁,她的生命里还有萧倦,有桑娆,有苏韵,甚至还有过宋凉,人生中所有或悲或喜的瞬间,她的身边从来不缺少陪伴,这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弥补了。

  对她来说,“母亲”这个词跟小时候的生字卡片上那些“苹果”、“汽车”、“米饭”和“台阶”之类的词语本质上是差不多的。

  要说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大概是其他东西她都见过,都认识,而“母亲”,在她的印象里始终没有一个具体的,真实的样子。

  对方离开他们兄妹的那一天,匆忙到甚至连照片都不曾留下一张。

  这么多年,南安无数次在照镜子的时候对着自己的脸幻想,幻想那个给予她生命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可如今,这个人凭空出现,活生生坐在她面前,她不仅不觉得惊喜,反而又慌又怕的,想要逃。

  直到被阮北宁拉着坐到沙发上,南安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样子,盯着茶几上的果盘兀自出神,压根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阮北宁心里暗急,用力扯了她几下,动作大得连正在寒暄的叶敏和萧倦也注意到了,同时停下来看着他们。

  。

  南安张了好几次嘴,还是说不出话,哪怕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叶敏凝视着她惊惶的脸,微微一笑:“南安,我是妈妈。”

  虽然是笑着,但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就像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语气也带着一种极易察觉的冷淡,跟她和萧倦说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南安双手交叠,坐得端正笔直,暗暗咽下一口唾沫,一颗心飞速往下坠落。

  在阮北宁鼓励的目光下,她捏紧自己的手指,努力调整好呼吸,如同牙牙学语的稚童,嘴唇轻轻翕动,眼睛也慢慢看向那个在生命里缺席了十几年的人。

  “妈妈。”

  漫长的沉默过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有点沙哑,不带一丝感情。

  ☆、旧事

  对于叶敏这个名字,南安并不陌生,她和阮北宁每个月收到的汇款单上都有一个这样的签名,但对于叶敏这个人,大概只有住在城西老居民楼里的人们还有点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