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安-此岸篇_作者:李不乖(93)

2019-03-07 李不乖 校园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桑娆的父母一起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

  桑娆拒绝了要来陪她的南安,独自躲在被子里狠狠哭了一夜,第二天眼睛肿得像两只桃子,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把门摔得惊天动地。

  母亲在客厅吃早餐,听见动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吃完就赶紧换了身衣服出门打牌,只留下一副未收的碗筷。

  下午父亲回来收拾行李,桑娆还窝在沙发里睡觉。

  其实一听见开门声她就醒了,只是懒得动弹,等父亲轻手轻脚地回房间收拾衣服,她才悄悄从靠背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望着对方微微佝偻又雀跃不已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记忆里,父亲总是很忙碌,忙着上班,忙着应酬,忙着和母亲争吵,忙着夺门而出,从来无暇关心她。

  受了委屈,第一个为她出头的人是阮北宁,闯了祸也是阮北宁在善后,生活里那些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也有南安跟她商量,这些本该由父亲做的事情,都让别人去承担了。

  在桑娆的世界里,父亲的存在就相当于一个提款机,冷冰冰的,只会哗啦啦往外吐钞票,让她在物质上超出许多同龄人,关于亲情的那一块,却是一片赤贫。

  父亲离婚后就要搬到现在的女友家里,然后和对方组成新的家庭,这些消息是她从父母的最后一次大规模争吵中听来的,绝对准确无误。

  她和父亲——以前还能偶尔坐在一起吃一顿饭的父女俩,从今往后,除了每个月按时打到银行卡里的抚养费,大概再也不会有交集了吧。

  这个已经略显老态的中年男子,带着满腔热情,义无反顾地逃离家庭,逃离妻女,投身到自己迟来的爱情里,如释重负,连脚步都变得轻盈。

  这种回光返照般的热情没有伤害到前妻,却深深伤害了与他血脉相连的女儿。

  桑娆慢慢躺回沙发里,茫然地望着头顶惨白的天花板,没有哭,只是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某种东西正在慢慢分裂,剥落下来的那一部分锁进了父亲的行李箱里,会被他带到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从今往后,这个家里失去了男主人,她失去了父亲。

  父亲除了自己的衣服和生活用品,什么也没带走,房子和存款都留给了她们母女,母亲也欣然接受,办离婚手续之前还特地为父亲配了一身得体的西装。

  两个人再也没有争吵,而是满面笑容地结伴打车去民政局,应该跟当初结婚时的场景并无二致。

  撕扯纠缠了大半辈子,闹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打得头破血流的场面也屡见不鲜,到了最后,这对夫妻终于还是给彼此留了一点点体面。

  为此,桑娆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南安几个轮流去她家陪着,她也不吭声,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睡觉看电影,人也瘦了好几斤。

  等到春季过了大半,天气晴暖,她终于收拾好心情去南安家吃饭的时候,阮北宁为她留的那两盒肉丸子早就被萧倦吃完了。

  萧倦存心要逗一逗桑娆,完全不知道见好就收,还当着桑娆的面满脸陶醉地回味起来:“红烧清蒸轮着吃,配上白饭那叫一个香啊!你没吃到真是可惜了。”

  “你是不是皮痒了?”桑娆气得直跺脚,立刻来了精神,追着他在院子里一圈圈打转。

  苏韵是个老实孩子,忙不迭地跟在桑娆身后道歉,顺带掐了萧倦几下替她出气。

  萧倦被掐得嗷嗷直叫:“诶诶诶!媳妇儿,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我的皮都快被你拧下来了!”

  他嚎得惨烈,苏韵还没说什么,桑娆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忙去拉苏韵的手:“行了行了,我又没真的生气,不就是几个丸子吗,让北宁再给我做就是了。”

  苏韵这才松了手,见萧倦揉着胳膊嘻嘻哈哈地凑上来,又忍不住在他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幼稚鬼。”

  阮北宁搬了把椅子在走廊上晒太阳,手里还端了一杯茶,轻轻啜了一小口,眯起眼睛细细品了一会儿才说:“我今天就做吧,多做点,你们吃饱了想带多少就带多少。”

  萧倦欢呼一声,一屁股坐到台阶上,歪着头提醒阮北宁:“你多做点儿,我要送人。”

  他没明说,阮北宁却懂了,旁边的苏韵也懂了,红着脸一个劲地朝阮北宁摆手:“不用不用,你上次送来的已经够多了,别再破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