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事。”华袍公子说。
他身穿月白色的广袖长袍,吴不知虽不识得衣服的料子,但仅从绣花和光泽感来看,这衣服必定价值不菲。
然而那辆马车却用最廉价的松木拼凑而成,连个雕花都没有,雨水的冲刷让它看起来新了一点,可是跟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华袍公子放在一起,还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恐怕是从小到大都没有乘过这般粗劣的马车吧。”吴不知想。可是华袍公子自己竟然一点都不在意,语气清清淡淡,听不出半点勉强。
“走吧。”华袍公子说。
他的样子看起来斯斯文文,但翻身上马的动作干净利落,似乎身手还不错。
“娘炮”紧跟其后,坐外面驾车,拉动缰绳正准备驱马前行,马车里传出了声,只听见华袍公子清清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等等,”他说。
他撩开青灰色的布帘子,探出脑袋,脸上是一个和煦又友善的笑,对吴不知和阿水道:“快晌午了,这雨不见得会停,一块走吧。”
“嘿嘿,”吴不知干笑两声,急忙摆手,“你们先走吧,我们自己看着办,不麻烦你们了。”
要是跟他们一块走,岂不是又要跟这公子处在一起,马车又小又挤,在这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压抑着,光是想想都觉得难受。
“公子,咱们还是先走吧。”“娘炮”说。他才吃了吴不知的亏,自然不想送他一程。
华袍公子并不理会,脸上还是那副和煦而友善的笑意,道:“刚刚听你咳嗽了,怕是淋了雨受了凉,还是让我们送你一程,早些回家熬碗姜汤喝吧。”
一提到咳嗽,吴不知差点一口水卡在喉咙里被呛到。他哪是淋雨受凉咳嗽,他是觉得气氛太尴尬,装模作样咳两声缓解一下。
唉……这人真是……让人有点无语。不过他真诚邀请,多少有些盛情难却。
吴不知绞尽脑汁的想着以什么样的借口委婉拒绝,阿水却在背后轻推他一把,凑到吴不知耳边小声说:“公子,晌午了,该回家吃饭了。”
吴不知回头愤愤的瞪阿水一眼,心里骂:“吃吃吃,就知道吃,脑子里除了吃饭和打架还能不能装点别的!”
阿水这一推,让吴不知不自觉上前一步,华袍公子以为他同意共乘一车,朝吴不知伸出一只手,准备拉他上来。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明晰,看着是一双读书人的手却不乏苍劲有力,好像不管是执笔还是仗剑,都不甚适合,怎么看怎么养眼。
一个温文尔雅的如玉公子,一套天衣无缝的婉转托词,风啸马嘶,苍茫大地,淅淅沥沥。
吴不知鬼使神差的将手搭上那双素手,稍稍借力,攀上马车。
阿水和“娘炮”坐在外面打马驾车,车内仅留下吴不知和华袍公子二人。
上了马车坐下,吴不知习惯性的抖抖衣服上的水,触碰到衣服,本来就是湿的哪用得着抖水?
手指上似乎还留有华袍公子指尖的余温,吴不知无意识的搓了搓,又在衣服上擦了擦,后知后觉想起来过来,他到底哪根筋搭错了,上了这辆马车,自己坑自己一把。
正苦恼着,一抬头,华袍公子坐在对面,他古水般的眼睛,平静无波,似笑非笑。
正巧他也看着他,四目相对。
吴不知对华袍公子有着本能的排斥,眼神刚一交触,又低下头。
他懊恼的想,同样是淋雨,华袍公子也湿了衣衫,头发上也沾了水,却神色自若,泰然处之,看不出半分淋雨人的狼狈和慌张。明明都是人,为何差别这么大呢。
“你不必如此紧张的,”华袍公子和煦一笑,“放轻松点,用不着拘谨。”
吴不知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神闪躲,说:“我不是拘谨,更不是紧张,我,我只是……”说了一半又不知道怎么表达。
他平时虽张牙舞爪放荡不羁,但也懂规矩知礼数。跟礼貌周到的人相处,自然要以礼待之,可他并不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总觉得说话做事得带着一张假面,束手束脚的,让他觉得特别累。
“只是什么?”华袍公子问。
吴不知自然不能说跟他相处很累,想着怎么圆过去,却脱口而出:“只是有点饿。”
以为华袍公子会笑话他,谁知他认真的点了点头,“是该饿了,要去吃点东西吗?前面就是醉霄楼了,最近换了新厨子,手艺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