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有一种突然被人撕掉外衣的感觉。
苏月心里糟糕极了,过去的十多年里从没有比此刻更加糟糕的。
林深这下铁定认出她了,之后该怎么跟他解释啊?
如此阵仗,最为紧张忐忑的反而苏锐。
帝王神色愠怒,他暗觉不妙,立即双膝跪地,俯首对皇帝道:“皇上明鉴,此女乃是微臣亲妹,并不是什么刺客,因初次进宫不懂规矩,惊扰了圣驾,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这个位置乃是天底下最为尊贵,权势最大的位置,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的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苏月搞出这么大动作,着实吓到了皇帝,惊吓之后,便是愠怒。
皇帝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苏月。
会场上死寂一片,丝竹管弦也止了。谁都不敢说话,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就搬家。
不知道皇帝看着苏月想了些什么,看了一会儿,问:“你就是刚才雯君提及的苏将军之女,苏月?”
皇帝面上不见喜色,声音倒听不出怒气,可这样不喜不怒的更是让人心慌。
所谓帝王之怒,伏尸百万。
苏月自己倒没什么,可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万一牵扯到家人,后果不堪设想。
权威面前,不服软不行。于是她恭恭敬敬的跪下来,道:“启……启禀皇上,小女确是苏将军之女,苏月。小……小女贪玩,入场不久就看见地上有一只蟋蟀,一时忘了场合,就……就钻到桌下找蟋蟀去了。刚……刚才皇上突,突然问起小女,小女一……一着急,这才拱翻了案几,惊扰到了皇上,请皇上责罚。”
原来是贪玩啊!在座大臣松了口气。
这时苏将军也趁机出列为苏月辩解:“微臣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小体弱,又被她母亲娇惯坏了,才养成了这么个莽撞的性子,请皇上恕罪。”
苏将军这一党的人,也三三两两站出来为苏月说情。
不过误会一场,事情缘由已解释清楚,此事应该就翻篇了啊。可皇上依旧盯着苏月不说话,他如鹰般锐利的眼神似要把苏月里里外外看个明白。
看了半晌,突然捋着胡须哈哈笑起来,道:“苏爱卿的女儿真是有趣得很,看起来冷冷清清不食人间烟火,倒是个小孩子心性。即是小孩子朕怎么又会同她一般计较。”
皇上笑起来,一众臣子附和着笑起来。
君王展颜,苏锐这才将一口气完全松下去。别看他平时老是欺负苏月,一张嘴巴又贱嗖嗖的,可却是一家人中最疼爱她的人。
“不过……”皇上又道,苏家人松了的一口气又提到嗓子眼,静静等着皇上的下文。
“既然犯了错就该是要罚的,朕就罚你为朕献舞一支可好?”皇帝道。
跳舞啊!这堪比要苏月的老命啊!
其实,十多年的中秋之后,苏月再没碰过女孩子的玩意,琴棋书画一样不会,更不要说跳舞。
欺君乃是杀头的大罪,虽然刚刚苏月说自己钻桌底下找蟋蟀就已经犯了罪,但献舞这事是要拿真本事说话的,她只能承认自己不会跳舞。
不会跳舞?一众人等又议论起来。
一个官家小姐,更何况还是将军之女,不会跳舞,简直天方夜谭。
皇上:“你当真不会跳舞?”
苏月:“小女幼时学舞摔断过腿,自那以后再没有跳过舞。”
苏锐又松口气。
不得不感叹苏月这脑子着实转得比一般人要快,就连自个儿扯慌也不如她这般信手拈来。
可帝王总归是帝王,历代哪位是没有颗玲珑心肝的?
于是皇帝又问:“那乐器呢?总不会又摔断了手吧?”
苏月当然不能说自己摔断了手,世间哪有这样巧的事,这样说了不就明摆着找借口,不想给皇上演奏吗?
皇上脸上已见愠怒,他将这情绪浮于脸上,并不隐藏,旨在提醒苏月。自古以来,这世间认定的法则就是皇帝是这人世的天,伺候皇帝是天大的荣幸,她苏月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不是找死是什么?
苏月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是她并不是不愿意表演,而是真的什么都不会啊,但是大家又认定她一个将军女不可能不会。
所谓的真实,不过是人们习惯性的去相信一些自己想相信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