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说下去。”
兰妱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却隐含鼓励的眼神,咬了咬唇,继续道,“大人,妾身觉得,若只是为了对付甘家人,陛下根本无须这般大费周章,陛下是不是其实已经对大人您起了防心,真正要对付的人是您?借对付甘家人的由头,引您入宫,再对您下手。毕竟,现在陛下身体已经越来越差,太子即将继位,陛下他要为太子殿下扫清将来的隐患。您和甘家不和,和太子不和可是满朝尽知的。”
郑愈笑了笑,道:“嗯,大约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皇帝他若只是想要除掉甘肇,的确不需要这般大费周章。但他想要的不止是除掉甘肇,若是只揪着旧事清算甘家,杀甘肇,总会有人鄙弃他的品性,狡兔死,走狗烹,也会让一些旧臣子心惊和害怕,害怕下一步就要清算到他们的头上。所以,他要的不仅是甘肇死,还要甘肇自寻死路,还有,他这个人,生性多疑,还总是想试试别人对他的心。太子,皇后,不用此法,他怎么能试出他们的心思,又怎么能名正言顺的,废后?”
“大人!”兰妱大惊。
就是他先前说他有谋反之意,也没有此刻他随意说出皇帝要废后一事让兰妱来得惊讶。
废后?皇帝是要做什么?
废后的话那太子将来要如何自处?
一时之间,兰妱只觉心中波澜尽起,惊疑不定。
皇帝刚将三皇子封了王,虽然因着他的病情推迟了三皇子就藩的时间,可是他属意太子继位的意思却是已经很明显了,就算他不满皇后,也完全可以让皇后暗中“病死”,历来皇家和勋贵世家都是这么处置一些不合自己心意的儿媳或媳妇的,像当年郑愈的母亲,泰远侯之所以休掉郑愈的母亲,其实不仅仅是因为他喜欢常氏,想要娶常氏,更多的是做给当时的皇帝成绪皇帝看的,他生怕成绪皇帝对夏家的不满迁怒到他身上,才大张旗鼓休了郑愈的母亲。
想到郑愈的母亲,想到夏家,想到那个中毒不育的传言,再想到难产而亡的夏王妃,还有郑愈和常宁大长公主奇怪的关系,以及常宁大长公主几次三番想要把外孙女,南平侯府的嫡长女,嫡次女嫁给郑愈的奇怪行为,兰妱呆呆的看着郑愈,一时之间,只觉得心不可抑制的砰砰跳了起来。
第45章
兰妱的心中划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很多事情都有些怪怪的, 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却又想不明白, 直到刚刚这个念头冒出来,就好像所有的事情一下子就都串通了,甚至一些微小的细节,例如郑愈对三皇子那种不经意间居高临下的态度,唤太子“朱成祯”时的轻慢, 还有明明大长公主很厌恶自己, 后来却还要小心翼翼的对着自己......自己不过就是一个侧室罢了, 不说郑愈是个泰远侯府身份不清不楚的弃子, 大长公主的孙子,大长公主她可还是皇帝敬重的皇姑母, 她何须小心翼翼的甚至让兰妱生出错觉觉得她好像怕太过得罪自己?......这所有所有原先让她困惑不解的事情, 便都好像说得通了。
可是, 这也太荒谬了。
这, 怎么可能。
可是皇家之事,又有什么不可能?
郑愈看着呆怔着近乎到有些呆滞的兰妱, 看她红唇微张, 长长的睫毛卷起,大眼睛清澈明透, 此时却蒙上了一层迷惘的薄雾,她明明是极聪敏的,可是有时候看着却懵懂得很,也因此就格外惹人怜爱些。
惹他的怜爱。
其实, 他想,只要她不背叛自己,她的心里只有自己,就算她是自己心爱的女人,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不至于连一个女人都负担不了。
他柔声道:“在想什么?”
“大人。”兰妱喃喃道。这么荒谬的猜测,他不说,她也永远都不会说出来的。
郑愈也没再继续问她,只手指微动了动,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笑了一下,道:“不过,不管皇帝他是什么样的目的,你不想去就不必去,好好在家安胎即可,外面的事情我自会安排,对我来说,”
他顿了顿,再极浅的笑了一下,道,“那些事情,远没有你和你腹中的孩子重要。”
“大人。”
这是他第一次直接跟她说,对他来说,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很重要。
也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她比别的事情都重要,她也很了解他,知道从他的口中说的这么一句在别人眼里看似简单的话,会是什么样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