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灯亮着。
陈晴蹑手蹑脚地来到沙发前,蹲下身子,要把被他手臂压住的手机抽出来。她怕惊醒他,不敢轻易伸手。
她先留心观察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章东南双目轻阖,交叠着双腿坐在沙发中,仰靠着沙发椅背,手上拿着他和凤媛的结婚相册,正翻到两人亲吻的画面,似乎是在对未婚妻的思念中不知不觉间睡过去的。
靠近了看。
章东南是个很耐看的男人,越看越容易着迷,由内而外散发着的成熟气质与强大气场像迷幻剂,吸引着女人一个个如飞蛾扑火般接近。
当初,凤媛也曾被这张英俊温和的脸迷惑。
他好像睡着了,轻闭着眼睛,唇角带着柔柔的笑,仿佛梦见了与心爱女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单看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完全想象不出他那凶狠霸道的一面。
陈晴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不该叹气的。
妈的,她蠢到家了。
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响动,章东南醒了,睁开了双眼。温情与柔和不见了,五官仿佛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重组,变得阴鸷怕人。
一双眼睛如同黑漆漆的枪口,他盯住她。
陈晴慌了手脚,“我,我是叫你到卧室里睡,睡在客厅容易着凉。”
章东南自然不信她。
漆漆深夜,偌大房间,只有他们两人。陈晴想起李玉海的叮嘱,“章董要发怒的。他要是发了怒,可是能杀人”。
他会杀了她吗?
她害怕极了,胸腔中的一颗心跳得比夏日急雨还要快。她的脸色惨白了,紧紧捂住心口。她自小心脏不太好,一着急就容易心跳过速,乃至晕厥。
不过近来已有很大改观。
她捂着心口跪倒在地。
章东南慌了,是的没错,冷酷如寒冰的章董流露出惊惶的神色,“别怕,你别怕。”他把她抱到沙发上,迅速拉开她的领口保证她呼吸顺畅,接着匆匆冲到书房,扒得里面一阵哐当乱响。
他翻出了一瓶速效救心丸,跑过来喂着她服下。
手按在她的心口处,闭着眼,感受里面由短促渐渐变平稳的跳动,额头上青筋突突地跳着,他的面容又温柔又痛苦,“别怕,没事的。”
他是在对陈晴说话吗?
好像不是。
心跳稳定了,她恢复了正常。然而章东南仍是闭着眼,手贴着她的心口没有拿开。陈晴不由红了脸。
手按在对方胸口是一个很亲密的动作。
刚才他是在救她,所以无妨。但现在已经没事了,你还不收手就像故意占人便宜了。陈晴不愿往那方面想,章东南又不缺女人,不会来占她一个平胸A-罩杯的便宜。
“章董,我……我没事了。”
章东南睁开眼,收回了手。他仿佛经历了一场艰难的工作,往旁边的单人沙发中重重地坐下,疲态尽显。他累得很,又闭上了眼睛。
天赐良机。
陈晴连忙坐起来,顺带把身下的手机捞了过来,装入睡衣兜里。她胜利了,她马上就能自由了。
她假惺惺地关心:“章董,我回房间了,你也早点去睡吧。客厅里睡真的容易着凉。”
章东南没说话。
陈晴瘸着一条腿,慢慢地回房间。她走到次卧门口时,章东南开口了:“你最好留在我这里,这是为你好。”
她愣住了,兜里的手机像个烫手山芋。
他又道:“信不信由你。”他不再劝她。
陈晴选择了相信,凭他刚才救她时惊惶着急的样子,她信他不会伤害她。她转过身,一步一拐地走过去,把手机放回原处,轻轻道:“对不起。”
章东南又不说话了。
陈晴又去看那张脸,跟刚才不同,此刻的他仿佛疲惫至极,也孤独至极。眉心轻皱出纹路,连眼角也有了细纹。
他仿佛老了。
他怎么会老呢?他今年虚岁刚到二十八,正是男人最锐意进取实现抱负的大好年华。
陈晴犹豫着停下回房间的脚步,捡起沙发上落着的婚纱相册,一页一页地翻阅而过。每一页都是那段爱情的记录,每一页都是幸福的明证,每一页也都是对残酷现实的嘲讽。
“……很想她?”
这句话一问出口,她立刻就后悔了。
她用一言一行阐释了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