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前院客厅的时候,袁盛也不把自己当外人,阔步走过去盘腿坐在那软席上,唏嘘道:“太公这府上还真是与众不同。”
陈同坐在对面,也不接袁盛递来的绿茶,只冷冷道:“侯爷茶也喝完了,老夫也没什么要说的,慢走不送。”
袁盛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太公有急事?”
陈同脸上的肌肉都变得僵硬,摇了摇头。
袁盛则得寸进尺道:“既然没有,那某多留些时辰怕也无妨。”抿了一口那苦涩的绿茶,“太公可信命?”
陈同不解:“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袁盛不怀好意的笑道:“没什么,只是某的一名亲卫,前些日子老娘辞世了,方才在路上说起来,才叫人各有命。”
陈同拿起绿茶,语气极其淡漠:“老夫不信命。”
袁盛笑道:“这倒是少见。”
陈同不紧不慢道:“人生于世,当以坦荡立于世,老夫不敢评断旁人,但老夫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敢说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地。”
袁盛拱了拱手:“太公果然是大贤。”
陈同暗讽道:“既然说到这里,敢问侯爷信命吗?”
“某不才,生平最信天命。”
袁盛笑出声来:“知天命,天命难违。”
说罢,将茶盖子放好,将上面沾着的绿叶掐在指尖搓揉:“只是我在汾南的时候,看到过很多很多事情,发现有些人总是不自量力,想要逆天而行,殊不知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陈同闻听此言,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这个心如毒蝎的袁盛果然是来杀自己的,遂冷淡回应道:“我不信命。”
袁盛轻笑无言,瞧见童氏从旁边走过来,先是对他笑了笑,然后俯身对陈同说道:“老爷,咱们在城南封地收来的粮食已经送来了。”
陈同眼底暗暗泛光,回头看着童氏。
那人淡笑道:“老爷还是过来看看吧。”转头和袁盛解释,“侯爷见谅,老身不识字,往年都是我们家老爷给过账,不如侯爷等等,要不然耽搁下去,天黑了,那些送粮的不好回去。”
袁盛丝毫不介意,伸了伸手:“太公不必管某,正事要紧。”瞥眼看着轻笑的童氏,“听说今年顶数城南那边的耕地收成最好。”
童氏点头:“是,比去年整整多了三百余石呢。”
陈同由她扶起来,面色不快的训斥道:“就不能读读书习习字,连年都要老夫亲自去对账,看老夫死了,你怎么办。”
童氏皱眉,扶着他往后院走:“胡说什么,糟老头子。”
俨然一对老夫老妻的日常模样。
只是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童氏将陈同的手攥得极紧,是成亲半辈子以来,攥的最紧的一次。
袁盛还坐在原地喝茶,目光深远冰冷。
大抵是一刻钟后,童氏从后院走了回来,不过陈同却没有和她一起回来,那人索性坐在袁盛对面,道:“侯爷再等等。”
袁盛垂眸桌上早就凉掉的绿茶,清淡点头:“看来今年的粮,收的是有点儿多。”抬头又道,“太公很忙啊。”
童氏的眼角仔细看,有些些许未褪的红意,笑着点了点头。
“多,连年都多,偏当今年特别的多。”
“某看这府里人不多,这些粮食,太公和夫人吃得完吗?”
“当然吃不完,不过是卖的卖送的送罢了。”
童氏抿了口凉茶,看了看后院的方向,皱眉道:“怎么看个账本也要这么久。”起身道,“老身再去看看。”
“老夫人瞒天过海的本事,可真不错啊。”
袁盛忽然开口。
童氏的身子蓦然停住,回头笑道:“袁侯爷说什么?”
袁盛的右手放下茶杯,缓缓摸像旁边的配件,按着那剑柄上的宝石,淡笑道:“今年夏日多雨,城南那边的路塌了,敢问老夫人说的那千百石粮食,到底是怎么运过来的。”
童氏的表情逐渐僵硬。
袁盛起身,手握银柄将长剑从鞘里抽出来,微微侧腕,那剑身像是镜子一样照清童氏的表情,死到临头,到底是恐慌居多。
“某知道你把陈同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