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侃元攥着那柄扇子,面色铁青,质问道:“那个死人身上搜了吗?”
“搜了,什么都没有。”
“好个小贱人。”李侃元怒视前方,喝道,“发信号,叫子尘发兵截住回魂林的出口!生擒贼人!”
他话音刚落,身后骤起一声剧烈的响动,余音未尽,有火光合着浓烟直袭上空!
飞速撺掇在枯林中的江淮,闻听此声,脚步瞬间停住。她抬头望着那缕刺眼的白烟,一双阴森的眸子要比这黑夜还要深上几分。
“该死!”她咒了一声。
要不是那两个黑衣人,密令或许已经到手了!
等下!
她这才反应过来!
看来今夜,不止他们想要这枚密令!
江淮取下腰间的两仪扇,飞奔中挥臂击开挡路的树枝,她脚步急速,头脑也飞快的思忖着。
若是李侃元没了密令,兵权就可以一直掌握在长信旧臣的手里,如此一来,最大的受益人就是江家。
可除了她以外,还会有谁?
江璟,不可能,自家大哥的脾性她最清楚,最不屑这种宫府心计,凡事都要行的光明磊落。
花君,更不可能,没有自己的同意,她是不可能私自动手的。
亦或是朝中其他人?
不想李侃元得到兵权,致使旭王得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只有一个人……
未等这个人的名字从脑海中涌出,眼前‘唰’的掠过一道白光,随后骤然放大,一瞬照亮漆黑夜幕!
江淮登时停住,思绪也一样停住,极凉的心口裂出一道幽幽的深渊,似有猛兽放出。
她下意识的捂住耳朵,嘴唇惨白,手上也愈发用力。
果然。
‘轰隆隆——’
雷声长鸣。
仿佛地府的凄厉哀嚎,呼啸着卷起寒风,一齐掠过头顶!
这一声,引得江淮指尖发麻,膝盖下意识的软了软,抬头,一片枯叶‘嗖’的迎面飞来,反应微迟,耳边一凉,两秒后,有刺刺热热的血流了出来。
她活了十九年,最怕两样东西。
一是扶统大任被揭露,二是雷。
这是在她十二岁时,回到长安的那夜,落下的毛病。
从前在大燕的时候,她什么都看不见,雷于她,不过是天空落泪前的怒吼。直到她回到长安,经过其父豫国公临死的那一晚,雷于她,变成了人死前的最后呼嚎。
那一晚,要比眼下情形更加骇人,她跪在豫国公的榻前,那是她重获光明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却是个病入膏肓,瘦如枯柴,如同死人般的活人。
当那双冰凉颤抖的枯手握住她肩膀的时候,江淮自懂事后第一次哭了出来,不是因为亲人将死,而是于未来道路的莫名恐惧。
扶统大任?
准确的说,那不是任务,是一把铜锁铁链,扯不断,逃不开。
她本该在大燕逍遥一生,却因那晚,被那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永远拴在了岌岌可危的悬崖上。
这七年,她穿着隐形的铁甲,持着隐形的长矛,翻滚在油锅里,什么都不曾怕过。
可这雷声,就像是一柄锋利的锥子,刺进心里的时候,永远都能抵到她最脆弱的地方。
可苍天并不会因为她的示弱而留情,一声比一声响的雷鸣挣扎在天幕里,不多时,更残忍的倾泻出洪水般的暴雨。
江淮被雨砸的透冷,她粗喘着气,试图在这压抑的氛围里抽出精神,可越是这样,她越紧张。
她湿腻的双手紧攥着那柄两仪扇,举目环视,四处的枯树此刻看上去像是忘川河里窜出的鬼厉,张牙舞爪,咿呀的向她扑来。
明知道这都是假的,可那种源于原始的恐惧像是一块巨大的石板,紧紧的压在胸口,江淮趔趄了下身型,缓缓的往后退。
一双手伸了过来。
她跌进了那人的怀里,愣了愣,失神的眸子在触及到那肌肤的滚热温度时,再次恢复了光耀。
宁容左搂着她消瘦冰冷的身子,语气颇有自责:“对不起,我忘了你怕打雷。”
江淮一点一点的转过身来,视线却极低,她尽力压制着语气中的颤抖,可每个字的尾音都有些虚。
“密令……拿到了吗?”
宁容左一反常态,很平淡的放开了她,摇头道:“跑的太远了,已经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