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战。
意义何在?
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一切都是执政者的阴谋,到头来,不过是满衣血泪与尘埃,乱后还乡亦可哀,苦的,依旧是未亡人。
深夜,堆雪间还埋着那人的纛旗,杆上有着剑刃崩出来的豁口,而此刻那个鲜血染就的江字,在风里迷茫的飘着,孤独的很。
冬月二十八,镇天塔又敲金钟九下,横贯中原,太子定叛,立不世之功,顺理成章的拥功登基。
翌日。
立正妻苍氏为皇后,入主昭阳殿,追封先妻骆氏为顺德皇后,再立幼子未君为太子,更名宁珒,字厥玉,入北东宫,养女宁绮为公主,更封号永仪为荣国,享嫡亲待遇。
遵照先帝遗言,尊贵妃江氏为太后,迁居早就在信州修缮好的太平行宫,不必将余生在这铁一般的皇城中赔尽。
这自然是江淮的安排。
而本来沸腾推储的朝上突然一片平静。
无有异声。
这自然也是江淮的手段。
既然一切都结束了,所有人都如她手下的棋子般,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预先设想的位置上,那便不必再给宁容左施压了。
宁珒,已经是未来的天子了。
她江淮挣扎倾轧二十六年,终究是将皇位,归还给了长信王一脉。
从此以后。
大汤的历史翻了新页,开始书写起另一个人的故事。
而在今夜,那易主的麒麟殿里,未来得及行登基大典的宁容左仍以太子朝服着身,他坐在那冰冷的龙椅上,心头骇浪拍击,又一瞬间平静。
“嘎吱——”
巨大沉重的殿门被桂笙推开,那投进来的冗长影子和瘦小的他形成鲜明的对比,那人拿着拂尘低低道:“皇上,信将军来了。”
宁容左清俊的面容掩在黑暗中,仅露些许下颚,如冰冷的白玉般。
许久,他才道:“让他进来。”
桂笙轻应,转身对着殿外那人恭敬道:“信将军,您请进吧。”
信承依言走进,带着浓厚的血腥味,至殿中撩衣跪地,拱手道:“末将信承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话音有力,在这空荡的麒麟殿里显得异常突兀,那浩大的声音绕去房梁龙柱,顷刻间爬满了每一个肉眼不可查的角落。
宁容左听着,面无表情:“江淮呢?”
信承低头道:“回皇上的话。”沉默两秒,“未曾找到。”
宁容左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无情道:“继续找。”
信承抱着的双拳用力攥了攥,有些为难道:“皇上,出了南疆就是边蛮地界了,不太好用兵。”
宁容左未听,只重复道:“继续找,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信承皱眉,他知道宁容左的性子,遂道:“末将遵旨。”
说罢,猛曳身后如血的披风,行礼离开。
桂笙见状,小心翼翼的合上殿门。
那地砖上的光影越来越小,直至合成一条缝消失不见。
宁容左闭上眼睛。
回忆起那日和她的对话。
“佯装谋反?”
“是,这是皇上交代的,他不想背负世人骂名,那便叫我来背,到时候我必败无疑,得万年臭骂,他也可放心了。”
“这是代价,我要知道,你和父皇的交易。”
“条件就是你要收养未君。”
“他是谁的孩子?”
“不管他是谁的,以后都是你的亲生儿子。”
“未君,佯装谋反,还有父皇没有收回的金羽军大印,这三样,其中到底有多少牵扯,而说到底,还是你们两个在算计我,对吗?”
“你忘了,还有一样,我遗留在朝上的势力。”
“可你人都不在了。”
“人不在,江淮之名在,威严就在。”
“你想怎样?”
“我把江山让给你,贤名也让给你,心甘情愿做叛臣,条件是你收养未君,百年之后传位于他,咱们这两代的恩怨,就此抵消。”
“呵,皇天贵胄,说白了还是一个傀儡,只要有你们江家和黄一川等人在,我这个皇帝位坐着,和没坐,又有什么区别。”
“你可以选择不要,那我会将未君的身份昭知天下,到时候谋反便不是佯装,而是名正言顺的,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