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壁图_作者:秦晾晾(1588)

2019-03-05 秦晾晾 复仇

  江淮四肢百骸皆兴奋的颤栗,她重喘两口气,忽而弯腰痛快肆意的大声笑着,干脆甩下沉重的靴子,转身拎起红白相间的裙摆,从不曾回头的奔向那片松林,即便没有多一刻能活。

  她抛下长安城,跑入松林,白嫩的脚踝在更白的雪里若隐若现,大步的越过碎冰小溪,裙摆被枯枝划破了也不自知,从此以后,能追上她的,只有身后那流云般的乌黑长发,在空中飞舞的自由自在。

  善恶依偎的生平仿佛一卷笔墨浓重的画轴。

  人生几何。

  须臾二十六年,爱的,恨的,终于都要忘却了。

  溪涧鸟鸣,依稀还是数年前的扬州,饮尽几樽闲愁,惯看几度春秋。

  兵戈四方,战事欲休。

  不管今后局势如何,是功高如盖的贤臣,还是谋逆篡上的反贼,亦或是史书上不肯多费一滴笔墨的女官之首,都与她再无关系。

  若有来生,不如闲云野鹤。

  这一世,身不由己,下一世,定要随心所欲。

  她越跑越深。

  眼前的景色也越来越缥缈。

  可心亦如蜉蝣。

  纵朝生暮死,然,以尽其乐。

  她灵动的笑声震落了洞庭峰半山腰处的一捧积雪,那石缝里生出半根梅枝,光滑坚硬,在这般凛冬里,开着最繁盛的梅花。

第61章 后记

  大明元年,皇城东侧的镇天塔敲响九声,迎来新帝的登基大典。

  卯时,春寒料峭。

  浴堂殿内,宁容左站在一众内监中,穿上渴求半生的龙袍,那赤黄的颜色彰显着一国天子的无上身份,双龙戏珠纹绣在胸前,但见那龙须飞舞,利爪横行,撕破一整个冬日的枯寂,迎来大汤新的生机。

  腰带上挽着数条玲琅配饰,荡漾在清冷的春风里。

  桂笙见状,躬身奉来那金玉冕旒。

  繁琐珠玉四散,如一道无法逾越的帘子般。

  桂笙将那冕旒奉给旁边的女子,她着皇后正服,五官清美,气态端正而贤惠,接过那冕旒,高抬至宁容左的头顶上。

  “皇上,妾身伺候您戴上。”

  苍皇后淡笑道。

  谁知宁容左忽然抬手道:“不必,叫桂笙来。”

  苍皇后脸上的笑一僵,有些不自然的说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桂笙在旁看着,已然知道宁容左的心意,按照规矩,新帝登基须由皇后亲手戴上冕旒以示成全,但皇后即为正妻,而在宁容左的心里,她的妻子只有一人。

  不是苍月芙。

  桂笙见苍皇后为难,只得硬着头皮劝道:“皇上,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您还是让皇后帮您把冕旒戴上吧,这可不是任性的时候。”

  宁容左闻言,瞥了一眼旁边手足无措的苍月芙,殊不知,这位新皇后也是江淮安排给他的,坊间传说,苍月芙痴情于他,当初被诬陷贬去渝州,坊间议论,苍月芙宁可舍命维护他的名声。

  罢了,皇后是皇后,妻子是妻子,他淡淡道:“戴上吧。”

  苍月芙登时松了口气,恭恭敬敬的把手里的冕旒给宁容左戴好,又伸手扶了一下前面的珠帘,这才欣慰道:“皇上,已经戴好了。”

  她松开手,眼前的珠帘细微摇晃,轻声碰撞间,将宁容左的双眸掩在后面,此刻显露着些许无法揣测,如窥探不见底的深渊般。

  他轻眨眼,随后迈步往前。

  出浴堂殿,信步百米红砖,终脚踏龙台,迈上九十九层台阶,穿行过凝神屏息的文武百官,至麒麟殿最前方的龙椅处。

  宁容左瞧着那流光华贵的龙椅,眸光冷漠,伸手轻触,指腹传来针刺般的寒意,他沉默,撩甩衣摆,转身沉稳坐下。

  一切储争,尘埃落定。

  桂笙脸上露出兴奋的笑意,一扬拂尘:“跪——”

  朝臣依言跪地,俯首朗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声音扑面而来,满载着属于天下人的臣服,心甘情愿的呈在他的面前。

  宁容左透过那冕旒珠帘端详着那些跪着的官卿,心潮却没有印象中的澎湃,到底还是江淮赢了,这满朝皆是其麾党,还真是让来的江山。

  方才这一坐,他只觉得周遭温度瞬间回溯至凛冬,这万人之上,无人之巅,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只让人心生冰冷和彷徨。

  宁容左面无表情,眼底的浓墨永远都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