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还是方才的样子,好像把自己弄上来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过上了高墙,琴声也更清晰了些,但风也比方才大了。
怕站不稳,花君紧攥着百里的衣袖,拢了一下耳旁的鬓发,举目环视。
他们现在的位置,是侍郎府北院的外墙,对面是个厢房,看样子是主家所居,不知道是哪个小姐,但门不对着他们,这两人也只能透过那张白白的窗纸,依稀辨出屋内那个纤长的人影来。
不过这不要紧,要紧的是那琴声。
花君自小长到大,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琴声。
婉转连绵,如鸣佩环,绕耳三日,犹不消散。
夜空下,一卷琴音织就的图画缓缓摊开,美景如临眼前,让人如痴如醉。
“是长阙琴。”百里难得的说了句话。
花君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这长阙琴是中原神器之一,与清风拂过,连响三天不肯绝的藏仙铃齐名。
相传,这长阙琴的琴身是用一条巨鳄的鳞甲所制,琴弦则为十二条古龙的龙筋制成,刀割不断,火烧不化,着手轻弹,发出的声音柔若天籁,世间无人能拒。
她揉了揉被风吹得有些僵的脸颊,可叹道:“不知道是何人弹奏此琴,可惜可惜……”
话音未落,百里手掌一翻,一颗石子‘嗖’的破空而出。
快过利箭!
眨眼间,正正好好的击在了那窗户的栓扣上。
‘咔嚓’一声轻响。
那两本就关的不严的窗扇,缓缓打开。
……
花君放慢了呼吸,只觉得天地万物在这一瞬间,悄然失色。
就连百里,也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
……
那屋子里只有一位白衣女子。
稀薄的月色顺着敞开的窗子渗进去,相称朦胧,恍若仙境,此女子则是世外仙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广寒宫的那位临凡了。
她端坐在那张古棕色的长阙琴前,净手细抚弦,宽大的薄袖流席在地,随着微风,伴着乐曲,轻自飘动。
花君看呆了,她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个女子。
国色天香,庸俗。
沉鱼落雁,不止。
她的气质太过出尘不俗,以至于不能用凡间的任何词汇去比拟。
那张仙容,怕是当今圣手齐蒙山也不能描绘分毫。
出手,即是玷污。
……
“白璧无瑕,骆家大小姐,骆完璧,果然不负盛名。”花君凝神,口中呢喃着,“那个蓬莱居配她,当真是值得。”
百里眸光深邃,声音冷淡道:“蓬莱居?便是把这天下捧与她手,也值得。”说完,只觉得胸腔内的那颗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一股强烈的情感倾泻而出,如银河之水,一发不可收拾。
花君转头看他,恍惚间忘了自己还站在墙上,一个侧身:“君幸,我看到仙女……”
话没说完,整个人倒下去了。
还发出了一声尖叫。
而最关键的是,她的手在胡乱划拉的时候,不小心扯到百里颈后那根黑色的带子,只听‘嗖’的一声,那带子系着的结扣被扯开,百里从未卸下的半张银质面具,随着花君,一齐坠落下去。
当他的全容显出之时,长空上的那轮弯月一瞬黯然失色。
但百里,不为所动。
他仍是紧盯着骆完璧,眼睛一下不眨。
屋内的琴声在花君的尖叫声响起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骆完璧收回手,拢了一下散落在鬓边的青丝,起身走到窗边,抓住那半开的窗扇想要合上,微一抬头,瞧见了高墙上站着的那个人。
她清澈的眸光在触及到百里的面容时,有两秒的呆愣,但并未对他站在自家高墙上,偷窥自己闺房的行为产生任何的抗拒,反而莞尔轻笑一下,礼貌的行了个淡淡的膝礼,这才合窗。
墙根下,江淮放下接住的花君,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脚边。
花君还有些惊魂未定,低头瞧了一眼:“我把百里的面具给拽掉了。”说完,俯身捡了起来。
墙上的百里呼啸而下,稳稳落地,伸手道:“面具。”
花君被折腾的气喘吁吁,抬头,刹那间怔住。
百里十分冷漠,直接夺过面具戴在脸上,凌身绕过墙边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