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眼尖,瞧着他袖口内沿绣了一圈梨花纹,眸子微动,她不由得低头苦笑。
拆开信封,取出信来展开,一排排的娟秀小楷如穆雎本人一样,轻快爽逸的跳了出来,如画一般并列展现在眼前。
江淮的目光柔和的抚摸着上面的每一个字迹,依依不舍的读完,淡笑一声:“看来她和黎泾阳在西昌过的还不错。”说完,递给郭凛。
那人面色极沉,冷淡道:“不必,她好就行了。”说完,又接了一句,“黎泾阳的生母也被密送去西昌了,是你安排的?”
“你知道了?”
“恩。”郭凛点头,“麻烦你了。”
江淮打量着他,将那封信装好叫山茶放起来,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个肉脯,白净的牙尖在上面咬了咬,她忽的想起一事来,遂淡淡问道:“郭凛大哥,灵儿回西昌的那日,你是不是偷偷去送她了。”
郭凛幽如深潭的眸子微起波澜,刚想拒绝,却听那人又追了一句:“别不承认,北堂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你了。”
闻言,郭凛端起手旁已经半凉的茶水,握了握,点了下头。
江淮舀了一碗鱼汤,小抿了一口,烫的嘴唇泛红。
她吹了吹,忽然道:“还后悔吗?”
郭凛抬眼,神情极其复杂,片刻又将视线移开了。
偌大的殿内,唯剩江淮‘吸溜吸溜’的喝汤声,还有勺碗相接的碰撞声。
须臾片刻,郭凛蓦地开了口。
他的语气尽力轻松,却抵不过现实带给他的千斤沉重。
“灵儿临走的前一晚,我问她……要不要留在长安……和我……在一起。”
江淮动作一停,望着碗底那仅剩的一点儿的奶白色鱼汤,轻应了一声。
郭凛整理着袖口,紧盯着那上面绣着的梨花纹,剑眉轻蹙:“她说,这句话若是说给一年前初来长安的她,她肯定会……兴奋到发疯,但现在的她……听来……也只不过是……不痛不痒。”
江淮的舌根有些发苦,她抿干勺里的最后一口鱼汤,不知道该说什么。
郭凛目光幽远,其中夹杂着不少的自嘲,淡然道:“她说她曾经很喜欢我,是那种……可以舍弃性命的喜欢,但是这种喜欢……很累,五年的坚持,她没有一天……是开心的,但喜欢黎泾阳不一样,她只要……想到他就很开心。”
他说着,视线垂低:“君幸你不知道,灵儿被关河绑架的那天,我和黎泾阳找到她的时候……她衣衫杂乱,浑身是血,她怕得要命,眼中的灵气都被吓得没了神,我想去……但她却……扑进了黎泾阳的怀里。”
江淮听着,面上的表情也一点点的敛去:“你当时……什么感觉?”
郭凛回忆着,颇有些伤情,唇弧的笑容苦的要命:“很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气不起来,也开心不起来,我只能……抓到关河,杀了他给灵儿报仇。”
江淮抬头看着他,睫毛微颤:“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拒绝她吗?”
郭凛对视着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凉茶一饮而尽。
光洁的喉结上下一动,他咽下所有的话。
再来一次?
休说再来一次,便是轮回千百遍,他也会一次又一次的选择承担下所有的苦楚,成全穆雎和黎泾阳。
若长安是真的是地狱,那么便让自己一个人留下。
只要你好就行了。
我无所谓。
……
片刻,香炉内燃尽,‘啪——’的一声轻响。
郭凛垂眸,似笑非笑道:“来你这里伤次情,不许去别的地方胡说。”
江淮嗤的一声轻笑,低头将最后一个饺子吃了,不知道怎么的,她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个大哥来,咬咬牙,更加食之无味了,吩咐山茶撤菜。
“大人。”
北堂从院外进来,冷言道:“端王殿又下来了。”
郭凛先回的头,剑眉皱起,他不解的问道:“他来做什么?”说完,捕捉到一个明显的词,问道,“又?”
江淮疲惫的揉了揉眼角,没多做解释,只是交代道:“郭凛大哥,待会儿他来,你一定想办法把我支走,就说礼部有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