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微吸了一口极凉的气,问道:“微臣听说,这件事不是由骆御业去办了吗?”
皇帝一提起骆宛竹便气不打一处来,不耐烦的挥手道:“可别提她,就会纸上谈兵,一篇大道理啰嗦下去,什么用都没有,眼下在家躺着呢,说是惹怒了坟里的鬼神,中邪了。”
“中邪了?”江淮狐疑道。
皇帝敲了敲茶盖子,白袅的热气徐徐溢出:“你害怕了?”
江淮对上他的视线,唇弧勾了勾,一字一句道:“微臣问心无愧,自然不怕什么神鬼之说。”
皇帝手上动作一顿,目光有些意味,旋即道:“明日让明王和你一起去。”
江淮皱眉,这宁容左又扯什么幺蛾子?
皇帝见状,解释道:“他说他在大宁寺呆了四年,身染佛气,甭说这鬼神之说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一沾到他身上的佛气也会灰飞烟灭。”
说着,趾高气昂的接了一句:“让他去也好,有皇族中人镇场,看谁敢胡闹。”
江淮瞥眼,心里不停的盘算着,看来皇帝是不相信他的话了,若是真的认为佛气能杀鬼,便该让自幼念佛的成王陪着她,而不是嘴上说着阿弥陀佛,心里却‘干我何事’的宁容左了。
“是。”她轻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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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了殿门,就见一人飞也似的冲了过来,硬生生的拽着她的袖子,心焦道:“君幸!你没事吧!”
江淮一愣,险些跌个跟头,站住脚步抬头一瞧,原是端王——宁容真。
他自五年前见到江淮的那一刻起,便对她一见钟情,因为太过喜欢,以至于说话做事唯唯诺诺——这也是江淮最看不上他的一点,骨子里丝毫没有皇族的霸气,只有让人厌恶的懦气。
即便他长着一张皇子中最秀气的脸,江淮也不愿多看一眼,只推开他的手道:“多谢殿下关心,我没事。”
端王一见到她,便有些畏手畏脚:“我听说你旧疾复发,担心的不得了,又不敢违背父皇的旨意去偷偷看你,所以……”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和端王的胆怯比起来,宁容左实在是敢作敢当。
江淮抬眸,打断他的话道:“有劳殿下挂心,我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倒是殿下这匆匆忙忙的,要干什么去?”
端王没想到江淮会主动和她搭话,当下喜不自胜,连连道:“母妃近来身子不适,终夜噩梦,司天台监正说是有恶鬼纠缠,父皇特地让我去请那个岐疆的巫医来给母妃瞧瞧。”
“人呢?”江淮往后顾了一眼。
端王一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一见到你就独自冲过来了,把他落后面了。”
江淮闻言,更是打心眼里瞧不上他,行了一礼,转身要走,却又被人拽住了袖子,她心下厌烦,刚要开口咒骂,回头却是一愣。
宁容左打量着她紧蹙的眉头,取笑道:“怎么?眉毛被人缝住了?”
江淮抽了抽袖子,却无法撼动他的力气。
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她二人正式联手后,关系也无缘无故的突飞猛进,从点头之交一下子变成了床笫之交,尤其是半夜跳窗找茬闲聊这一举,实在是太让人崩溃了。
一想起昨晚他的越规之举,江淮是气不打一处来,不耐烦道:“你怎么在这儿?”
“父皇召我来的。”
宁容左一舔唇角,索性伸出另一只手去抚,端王见状忙侧身挡住,脸色微白:“老四,你快把手撒开。”
宁容左眉梢飞挑,盯着他的视线漠如寒冰:“这又关三哥什么事?”
端王被他这么一看,下意识要躲开,却又怕江淮瞧不起,硬撑道:“你是皇子,她是女官,本就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更何况还是在麒麟殿前。”
宁容左十分不悦,又要开口,远处却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响。
三人同时回头,只见一位年近九旬的伛偻老人缓缓走来,他的肌肤是古铜色,上面用一种稀有的颜料画着奇怪的线条,像是一种图腾,近来天气阴冷,他却单着一件黑色的薄长衫,腰间系着一根红色的绳带,上拴着十几个精致的物件儿,有葫芦,净**,铃铛等等。
江淮了然,这便是那个岐疆来的巫医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