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颜冬嘴唇发白,声音细微颤抖:“我出仕升到三品,这还不够吗?”
陆文玉抱胸:“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多年,父亲为什么一直攀不上江家,不就是因为你在宫里和江淮针锋相对吗?”
停了停,稳定了下情绪,“父亲虽是一国国公,但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想必咱们都心知肚明,如今江家抛了橄榄枝来,正是父亲扶摇直上的好机会,你把江歇让给我,全当是报答我们陆家这些年对你的养育之恩。”
一提到养育之恩,陆颜冬的话一下噎在嗓子口,再多的委屈和不甘埋藏在心里,仍是说不出来一个字。
是啊,她能留下这条命已是万幸,如何不知足?
陆文玉勾唇一笑,坐回到椅子上,淡淡道:“以我的身份嫁去江家,虽也算不上门当户对,但比起你,已经是强太多了。”伸手摸了摸温热的茶盏,笑意甚浓。
“陆颜冬,别以为江歇回来会护着你,我告诉你,长安最厉害的不是刀剑,而是世人的口舌,想必这点你已经领教太多了,到时候只叫父亲把消息散出去,等他们从通州回来,江淮不同意也得同意,至于江歇,必是得听他二姐的。”
陆颜冬眉间紧蹙,没想到他们已经打算好了一切,只等着自己心甘情愿的放手,微呼了口气,眼底有红意蹦出,一舔嘴唇,冷冷道:“陆文玉,你就死心吧,我是不可能把江歇让给你的。”
陆文玉抬眼,眉挑讽刺:“那你就试试。”
陆颜冬瞧着她那得意忘形的样子,恨不得一拳打掉她满口的牙,但事态所逼,她只能在袖中紧攥着拳头,论口舌,她从来都斗不过那人,只能硬受着。
陆文玉斜睨着她:“陆颜冬,做人啊,不但要有自知之明,还要懂得感恩。”随即做作的叹了一下,“我们陆家,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白眼儿狼。”
说完,看向自己父亲,冷屑道:“父亲,你这十九年的心血,是白费了。”
陆誉从头至尾一声不言,听着陆文玉言之凿凿的对待陆颜冬,不敢开口是其次,就连抬头也不敢,闻声,硬着脑皮点了下头。
他这一点头,陆颜冬的心霎时沉到谷底,在厅口的冷风中萧瑟的伫立了一分多钟,紧咬着嘴唇,然后转身,毅然决然的离开了这里。
乔氏瞧着那人消失在视线中,回头对陆文玉道:“文玉啊,这陆颜冬是个脾气倔的,硬争起来,你也未必赢得了啊。”
陆文玉点着薄唇,胜券在握:“母亲,你别担心,陆颜冬最在乎世人的口舌了,到时候流言蜚语起来,她定受不了,主动退让。”
陆誉瞥眼,眸光闪过一丝无奈,没有说话。
第433章 做回刀子
在大汤,每座寺庙的身后都有一座十八层的高塔,是汤皇祖为了祭奠亡妻,也就是以性命换取甘霖,守护天下太平的百花神君,而特地修缮的。
虽是塔,却统称为百花楼。
城北的善缘寺身后,就有一座,不过因着年头太久,许久没有打扫过了,掩在茂密的树林之内,当中只有一条卵石小路供通行人,最近下了雨,湿漉漉的。
陆颜冬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散心。
她轻车熟路的到了百花楼前,仰望着那似乎已经钻入云层的塔尖儿,深呼了口气,走了进去,一路绕着爬到了第十八层,里面的空间不大不小,却实在是空空如也,地上也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迈步而入,鞋子一下被弄脏。
她视而不见,径直走到那一人高的窗前,俯瞰着长安的大片景色,视野虽然开阔了,但心境亦是彷徨不安的,恨不得直接看到通州去,告诉那个笑容和暖的少年,自己实在是想他,实在是想现在就看到他。
又往前走了一步,因着恐高,脚底已经有些软了。
她扶着一旁冰凉的砖壁,昨夜下了雨,湿滑的几乎快抓不住,她低着头,瞧着高塔下的树都缩小成了矮草丛,挂着的水珠像是珍珠,耀眼的很。
“这么高。”陆颜冬呢喃道,“跳下去,会死的吧。”
几秒后,她茫然后退,清秀而憔悴的脸上多了一丝迷茫和后怕,捂着胸口急喘着气,自责道:“该死的,我在想些什么。”
轻合眼睛,脑海里闪过那个少年的清朗笑容,陆颜冬的鼻腔有些酸,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有滚热的泪水滴在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