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君被晒得困极了,又趴在书案上,侧过头瞧着旁边的书架子,第二层上放着一个黑色暗金纹的锦盒,微泛精神,起身过去取了下来:“这是什么?”
江淮画完撂笔,把那宣纸拿起来轻轻甩着,斜眼过去:“一套茶具。”
花君叫山茶拿了碎冰块来,嚼了几口,稍微醒神:“打开来看看行吗?”
江淮甚不在意:“当然。”
花君捧下来,倒也不沉,知道这肯定是江淮的珍藏,便小心翼翼的放在书案上,然后左看看,又看看,却不知道怎么打开,遂可怜巴巴的看着江淮。
那人挑眉,伸手在那左边的底部抠了一下,那盒子盖轻轻弹开。
花君不屑:“华而不实。”说罢,掀开上面的盖子,拿起覆在茶具上的那张金色的丝绸,眼睛登时一亮,不自觉道,“可真漂亮。”
那是很常见的一壶四杯的配置,通体皆是干净的天青色,而且很薄,薄的能透光,边沿儿都用软金镶了,看上去简而精,不会眼花缭乱,甚不庸俗。
“这是哪儿烧的啊,也太好看了。”花君拿出一个茶杯来放在手心,仔细端详着,“不像是官窑的手艺,他们竟烧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江淮也捡了块碎冰吃了:“不知道,一直没用过。”
花君啧了啧嘴:“这么好的东西放着不用,不是暴殄天物吗。”视线瞥到那张金色的丝绸,拿起来摊在掌心,发现上面写着一行字端和十七年四月春,赐予上御司正三品御典,江君幸。
下面还有署名,写的是麒麟殿。
花君恍然大悟:“是皇上赏的啊。”又瞧了瞧那日期,“端和十七年,原是三年前,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候你刚升上御典吧。”
江淮把画放好,也拿起一只茶杯来看着:“这是安陵王那次事发后,皇上赏给我的,只不过我喜欢用惯了的东西,就一直放在那了。”
“安陵王啊。”花君重复了一句。
安陵王宁越乃先皇的第三子,他身为皇子之时就争强好斗,性格也极其狂躁乖张,先帝不喜,兄弟姐妹也是敬而远之,算是变相的助纣为虐了。
而后皇帝登基,他倒也安分了许多年,只是时不时的滋事,皇帝懒得理他,也就再次养虎为患,直至三年前,安陵王心生称帝之意,联手当时的十六卫总统领陶正,两人暗通款曲,预谋逼宫。
只可惜,皇帝在他身边埋了眼线,直接截下了这两人往来的密信,得知真相后,他气的是暴跳如雷,当即要下令鸩杀安陵王,怎奈太后强留,皇帝孝心,也只好选择曲线救国。
信中写道,安陵王想要利用青林军造反,而这青林军是先帝留下的军事机构,大抵和李侃元手里的禁军差不多,不过他们不认皇权,只认号令的麒麟大印。
谁有那枚大印,谁就拥有青林军的调配权。
皇帝便从这里下手,好在江淮毛遂自荐,化身洒扫丫头埋伏在安陵王府,整整两个月的如履薄冰,虽然最后也被认了出来,但好歹是有惊无险的偷出了大印,叫安陵王的阴谋直接死在了娘胎里。
皇帝并没追究,只是对安陵王的管教愈发严厉,又将青林军解散,分配至南疆,而立了头功的江淮官升一品至御典,获皇城外围行马之权,至于那个十六卫总统领陶正,也就随便寻个由头弄死了,换成了现在的陆颜冬。
这是江淮为数不多的大事迹,花君想了想,道:“君幸,有件事情我一直纳闷,就算你武功再好,当年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先不说安陵王武功不赖,就他那上百位的府兵也够你喝一壶的了。”顿了顿,“你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江淮懒散道:“这叫天佑正义。”
花君撇嘴,伸手了她:“骗谁啊。”
江淮微垂眸,瞧着晾好的画,声音清冷:“其实……当日我身份暴露,几乎是悬命刀尖儿。”再抬眼,双眸黑邃,“我本以为我必死无疑,谁知道,那安陵王只是把大印扔给了我,叫我回去向皇上复命,然后……就把我给放了。”
花君听得一头雾水,不禁往前凑了凑:“你说什么?是安陵王把你放走的?”
江淮往后仰了仰:“四面围困,我又最不擅群架,你以为我当真是靠一腔子热血杀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