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康复的儿子回了家,再之后,就突然提出要娶昕语,再之后,孙子浩泽就出生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儿子性格似乎有了些转变。
岚惠缓缓睁开了眼,两行泪倏地滑过太阳穴,无声滴落到两侧枕边。
儿子良辰外向莽撞的性子的的确确在那时变了。
要说那样的改变是好事还是坏事,岚惠一直判不准,到现在都没个定论。
对于一个男孩来说,随着年纪增长,变得稳重内敛,并非坏事,更何况之后浩泽都出生了。再者,儿子一个人在外面开公司,这些年,个人能力肯定得到了很大的提升,这些都离不开成熟稳定的性格特质。
只是,话虽如此,岚惠还是觉得自己儿子没有以前那么快乐了。
二十岁以前,他身上那种极具感染力的洒脱与豁达,在二十岁那年,似乎一下子通通都消失不见了。这之后十年,他一人在国外,即便回来,也从不报忧,亦极少和自己谈论心事。
岚惠忍不住叹了口气,慢慢起身坐了起来,而后下了床,她决定去楼下看看——看看儿子有没有吃自己给他准备的夜宵。
虞昕语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望着空荡荡的楼梯发愣。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在心爱的男人面前就像一个永远不知道疲倦的小丑,脸上永远笑着,心里永远哭着。
她从未看过自己这样的笑容,是否吓人。
她只知道,在良辰心里,她的笑不值一提。
“昕语?”岚惠已经走到楼梯转弯处,发现灯亮着,儿媳毫无反应地一个人杵着,便轻轻唤了她一声。
“妈……”虞昕语愣愣地抬头去看,发现是婆婆,失神的脸上立马浮现了笑意:“您还没睡啊?”
“噢,我听到声音,猜是良辰回来了,就下来看看。”说话间,岚惠已经离开了楼梯口,朝客厅走来。“怎么样?那小子有喝粥么?”
“噢——他刚上楼,急着去洗澡——我就是下来给他盛粥的,拿到楼上去吃。”
虞昕语说得很自然,岚惠信了。
“这样啊,也好。要我帮忙么?”岚惠以为儿媳刚刚发呆是因为在思考怎么拿粥,便好心提出搭把手。
“不了,妈,不早了,您赶紧回屋休息吧。我马上盛好,就上楼拿给良辰去。”
“好的。那我上楼了。你也早点休息。”岚惠地对儿媳一笑,转身打算上楼,又想到些什么,停了下来:“孩子,如果这边住不惯,就一家三口搬去良辰那别墅住,宽敞,也自由点,有空时带浩泽回来和爸妈一起吃个饭就行。不要太勉强自己。”
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虞昕语又意外又感动:“嗯嗯,妈,我知道了,谢谢您!您真好。”
“乖。妈先去睡了,晚安。”
“晚安,妈。”
昕语对儿子的心意,不会假,岚惠看得一清二楚。
她也懂得照顾人体贴人,这十年来亦从不听她对良辰长时间在外有所埋怨,浩泽也养得很好。一个女人如果爱一个男人,平淡日子里的生活琐事,都会整得很服帖,最关键是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所以,自己儿子到底在不知足什么。
岚惠在心底自问,抬脚上了最后一阶楼梯。
良瀚文正好从书房退出来,转身看到妻子,眼神躲闪了一下,轻轻咳了一下:“你还没睡。”
“嗯,你不也是么?”岚惠没好气地应了回去,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
良瀚文愣着,发现楼下灯还亮着,便重新推开了书房的门,回了进去。
等虞昕语收拾好心情,端着一碗温热的粥小心翼翼地上了楼,回到卧室,发现良辰穿着一套深蓝色丝绸睡衣,已闭眼躺在沙发上了。
“良辰……”虞昕语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旁,低低唤了一声。
沙发上的人一动不动,也没睁眼,似乎是睡着了。
虞昕语想叫丈夫去床上睡,眼前的沙发虽是定制的,但还是不够良辰的身高;看着他双腿屈着,虞昕语有些心疼。这样的姿势睡一晚,对腿对脊椎对身体都不好。
如果良辰介意和自己同床共眠,她可以睡沙发,至少可以躺直。
浩泽睡在隔壁的儿童房,再不然,她可以去和自己儿子凑合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