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伯伯听罢,抱起刚刚出生的我走了出去。
爹含泪道:‘柔儿,我会记住你的样子,一生也不会忘记!’
常伯伯给我讲了娘亲的死因之后,我好生难过,爹一人承受那么多,可我还一直这样对他,我早该知道,当我读书深夜之时,站立窗外的是三更晚归有苦难言的他,我早该知道,我枕上睡觉酣梦之时,滞留床前的事五更早起无言关怀的他,十年间,一个女儿和一个父亲没有说过一句话,你知道吗?可爹在昏迷醒后,却只说了一句话:‘爹想喝酒,浮生梦。’在那一夜,我才知道什么叫慷慨赴死易,忍辱负重难。我一直觉得你和爹是相似的,你也能将愧疚深藏心中,以一人之苦换万千黎民之幸,对不对?”
☆、第七十四话 若水汤汤,与君长别
——君有一轮月,对影好彷徨。我有一湖水,竟夕起潇湘。水月两交融,山谷夜空朗。悠悠不得已,终成泪梦泽
听着卫林月讲完过往,吴痕耳边忽然回响起卫林月说的第一句话:“可想你是他自己的心愿,而庇佑黎民是你的心愿,每次面对选择,他都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顿时心中一苦,轻道:“以一人之苦换万千黎民之幸,这是……你的心愿吗?”
“嗯,这是我的心愿!”卫林月的语气坚定豪迈,有些不似她。
吴痕抬头看向明月,见月上熟悉的容颜满含期待,胸中涌上热血:“我也,选择后者。”话音落下,无数记忆碎片不断拼凑,许久后,吴痕的意识海终于重归宁静。他回头看着这近在咫尺的不堪回首的往事,久久留恋后留下一句话:“为了这个承诺,一生孤苦,我也无悔。”
在无限的爱意下,吴痕终于走出无自困相。他醒来后,见凌潇潇正站在忘月泉边,犹豫一会,这才开口:“凌姑娘。”
听到这个称呼,凌潇潇将头微垂:“你醒了。”
吴痕来到凌潇潇身后,将手中的法剑递出:“这柄法剑,还给你。”
凌潇潇仍未回头:“没有法剑,怎么摆出五方同平阵法呢?”
“可是……”
“现在的你不应该这么婆婆妈妈的。”凌潇潇转过头来。
吴痕点了点头,将手中另一柄法剑拿了出来:“那我用它换吧。”
凌潇潇看了一眼殷红无比的栖霞,她知道,吴痕和卫林月就是因栖霞剑相识,一时不明白吴痕之意:“你舍得把栖霞剑送我?”
“嗯,不过,栖霞剑已经失去了灵魂,以后叫它残阳剑吧。”吴痕显然也有不舍。
“栖霞,残阳,残阳、栖霞。”凌潇潇念了几遍:“两者本是一物,可一个听起来美好,让人向往怀恋,一个却沧桑,让人惆怅失落。”说罢,望向泉水,不知何时,忘月泉已清澈如镜,一轮明月映在湖中,二人的影子也在水面浮动。
看着看着,凌潇潇忽然好想哭,只好将头甩过,她终于明白了吴痕赠剑的用意。然而此情此境,她如何能无奢望,便道:“我从没怨过你,不仅是因为当时你身不由己。”
“我知道。”
“所以,我能够原谅你,甚至毫无芥蒂。”凌潇潇的眼睛似乎看不出任何期待的波动。
“嗯,听你说出来,我的确好受很多,可是却不可能于心无愧,我远远不如你洒脱。”
听罢,凌潇潇黯然心道:“我若还陪他身边,只会让他徒增伤情,可我如何放得下?”想罢,见宽阔的若水由雪山毫无羁绊的奔涌而下,果真比世人洒脱,忍不住向着若水走去。吴痕凝望一会,也跟在身边。
二人并肩来到若水之边,凌潇潇这才驻足。可洒脱的若水,却让洒脱的人感到说不尽的入骨寒彻,凌潇潇只好裹紧那件白衣,使自己不至于身心俱寒。
见凌潇潇强忍悲戚,吴痕心中好生不忍,走上前将她揽入怀中:“潇潇,有时,我真的分不清是喜欢你的样子,还是喜欢你,这一刻,我……”
凌潇潇抬起泪眼,等待着吴痕说下去。月光终究洒遍原野,侥幸闯入的身影正静静地听着。可听到这里,耳边只剩下滔滔水声,似是惊涛拍岸,又似是溪水潺潺,只剩下北风呼啸,似是海风呼啸,又似是晚风呼啸!在杳渺的声音中,二人虽然相拥,可两心却比天上月、水中月还遥远,比寂寂长夜还冷寒,比汤汤若水还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