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怔。他说的是有几分道理,不过以她这几日对于翟烈的观察,觉得他不像是会掳人勒赎的败类。再说,翟烈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掳人勒赎,只是不小心把她也一起捞上岸,又不能见死不救。
想到这,她想起落水前发生的事……那时,黑风寨的人一登船,顾秋丰就要人将东西沉了,而据翟烈所说,那些都只是药材。
为什么说去游河,画舫上却偷偷载运了货物?以及,为何要将那些药材沉进水中?是怕被人抢了,所以宁可沉入水中,也不想便宜那些匪徒?
可这一点道理跟逻辑都没有,比起药材,人命更重要吧?顾秋丰就不怕黑风寨的人毫无所获,索性掳人勒索?
见她突然就在面前恍神了,不说话了也没反应了,韩墨楼忍不住感到疑惑。
顾秋心是顾府千金,从小养在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翟烈并没有歹心,可黑风寨毕竟是贼窝,怎么她脸上眼底却不见一丝惊惧?
翟烈说她的胆识与他无异,现在看来,还真有那么回事,可她为什么如此处变不惊?
“你在黑风寨也有十来日了,不怕?”他问。
“不怕。”她唇角一咧。
“何以不怕?他们都是土匪山贼。”
“我并不是翟爷掳来的,而是他救回来的。翟爷只是想登船打劫,没想到我不小心落水,差点丢了命,是他把我带回黑风寨救治的。”
闻言,他心头微撼。翟烈登船打劫?怎么顾家没提及此事?
“他们虽是草寇,但还是讲道义的。”她继续说:“正所谓盗亦有道,讲江湖道义的贼寇,比满嘴仁义道德的人高贵多了。”
听见她这番见解,韩墨楼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再说了,擒贼先擒王,若是在一个圈子里找到了那个头儿,就等于穿上刀枪不入的铠甲。”她一脸自信的笑道。
她那灿烂的笑颜刺得他想眯眼,“你是说……你擒住了翟烈?”
“不。”她眉眼弯弯,“黑风寨的头儿不是翟爷,是他的妻子季墨秋。”
闻言,韩墨楼更加困惑了。
“这黑风寨的大事是翟爷说了算,小事是墨秋姊姊做主,可向来风平浪静的寨子里大事少,小事多,所以说几乎所有事都是墨秋姊姊定夺。”她一脸得意,“翟爷天不怕地不怕,最上心的就是墨秋姊姊了,而我又刚好跟她投缘,有她在,谁都不能动我一根头发。”
听完她这番话,他总算明白她为何能如此安稳舒心的待在黑风寨,却一点惊悸都没有。原来,她在寨子里有座摇撼不了的靠山。
不过,这倒是让他对翟烈有了另一层的认识,看他明明是个莽汉子,没想到如此温柔长情。
“我以为你如此处变不惊,是因为你爹娘给你生了八颗胆,原来他们是给你生了一颗灵光的脑袋。”他说。
“世道险恶,光有胆子跟愚勇是不够的。”她说着,忽地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倒是你,为什么敢单枪匹马闯黑风寨?”
他眉心微微一皱,她该不是想说他光有胆子跟愚勇吧?再说了,一个养在后院里的千金小姐,跟人家说什么世道险恶?
“我早在山下部署兵力,只要两个时辰过去我未出现在约定的地方,官兵就会上山攻打黑风寨。”他说。
“可……就算部署了兵力,远水救不了近火,你不怕入了虎穴,反被老虎吃了?”
“最坏的打算我当然想过。”他神情凝肃,“不过我若冒然攻寨,身在虎穴的你岂不是更加危险?比起我自身的安危,你更重要。”
迎上他那深邃沉静的黑眸,她整个人震撼了一下。
哇,不得了,这韩墨楼看起来虽是个不解风情的古板读书人,但竟能随口说出“撩妹金句”呢!
“君子重然诺。”他一脸严肃正直地继续说:“你已经是我的未婚妻,我没理由置身事外。就算你不是,也是我管辖之内的百姓,身为父母官,我亦责无旁贷。”
听着他这番话,顾秋心只觉得肃然起敬,他不只是个重信守诺又沉着勇敢的真男人,还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看来,这个“陌生人”还不赖。
“咱们快下山吧。”他淡淡的说:“要是迟了,得胜就真的会带兵打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