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硕忍住不安,握紧拳头,克制自己不出手制止,他安慰自己,元祁既然拿苏瑾瑾的命胁迫他,就没有必要当着他的面使手段。
元祁一直关注这蛊虫的走向,觉察出陶硕的不安,好心给他解释,“蛊虫分两种,一种害人,一种救人,苏姑娘体内的就是可以救人的蛊虫,可以将蛇毒吸食地一干二净。”
陶硕的目光没有离开苏瑾瑾,道,“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蛊。”
元祁的思绪飘回了很久以前,眼中浮起几许眷恋,他弯起唇角,笑容干净,“这正常,大多蛊虫都是养出来害人的,救人的蛊极难炼制成功,一般人也懒得尝试,在滇州那边都少之又少。”
陶硕惊奇地看了一眼元祁,“既然这只蛊虫有这样的能耐,你为什么不用?”
他记得元祁也是中了蛊毒的,应该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
见蛊虫已经移到右边手腕,元祁试了试力道,在手腕上开了一刀,就着刀锋割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伤口边缘,做完这些动作,他才淡淡开口,“我身上的蛊,叫美人债。”
第67章
入夜,苏瑾瑾仍旧没有半点醒转的迹象,陶硕坐在床边守着,陶母端进来的饭菜还完好地放在桌上,算起来,早饭过后,他这一整天都没有再进一粒米。
屋内静悄悄地,苏瑾瑾呼吸平稳,脸色恢复了大半,陶硕替她掖好被角,站起身走出屋外,一直走到院角才停了下来。
拔开狮刃的剑鞘,陶硕寻着记忆确定了当初埋下龙麟的那片土地,剑尖插入泥土,没过多久,龙麟的剑柄隐约可见,陶硕刨开陷在龙麟周边的泥土,轻松拿了起来。
他将龙麟置于一旁,接着往下挖,连陶母都不知道,埋下龙麟那一天,还有一件父亲贴身的信物被他一同埋进了地底。
直到匕首和信物都被挖出来后,陶硕将散在四边的泥土重新填回了坑里,他回到屋内,拨亮灯芯,拉开包裹信物的锦袋,倒出一个拇指长短,形状四四方方的乌青色印章。
陶硕眉尖微微动了一下,眼里泛开涟漪,他轻轻用衣角将印章细致得擦拭了一遍,摸到下缘凹凸不平的刻印,胸口传来一阵轻微的绞痛。
陶硕找来纸笔,握着笔杆呆愣了半晌,借着微弱的灯光,下笔写了第一排字——“致渊之”。
渊之,是当年跟随忠武将军一名副将的表字,将大致的意思三言两语在纸上表达清楚后,陶硕把写好的纸移到一旁,重新拿起一张干净的白纸,首行写下另一名副将的表字。
在军中,忠武将军和几位忠实部下从不以表字相称,只在私下里,抛开各自身份,才会互唤各人的表字,故而,他们的字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直到确定没有遗漏掉任何一位没有受当年谋逆案牵连而侥幸活下来的忠武旧部,陶硕才拿出父亲的私章,用狮刃割破手指将鲜血涂在私章底部的刻印上,拿起最面上的一张信纸,执起印章重重印到纸上。
陶子渔。
直到二十岁,忠武将军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偶然一次在曹州遇见了知书识礼的太守千金,不顾二人身份云泥之别,对太守千金死皮赖脸地穷追不舍。
忠武将军草莽出身,是个典型的粗人,字迹继承了他粗犷的性格,永远都是张牙舞爪之相。陶硕听母亲说过,当年父亲给她写过很多情信,她一一看过,没有一封是让她彻底看懂了的。
后来二人成婚后,父亲见身边的人都用表字,也想跟风起一个,绞尽脑汁琢磨了半天都没想出一个满意的,忽然想到自家媳妇读得书多,扭着让她给起一个好听的表字。那日母亲约了知州千金游湖,正打算出门就被父亲缠上了,母亲烦不胜烦,恨不能把父亲扔到湖里去喂鱼,哪里还有心思替他去翻书。
陶硕是见识过父亲的牛皮性子的,母亲知道不随了他的意,今日也别想出门了,无意中瞥到湖中的游鱼,顺口道,“就叫子渔吧!”
别看忠武将军是个大老粗,在人前他从不肯轻易承认这一特性,母亲给起了这么个儒雅的表字,父亲高兴极了,一溜烟冲出府找人刻私章去了。
不知不觉,呆愣了半天,陶硕回过神,将剩余的几张信纸一一盖章,再小心翼翼地卷成半长不短的纸管,届时,元祁自会想办法将这些密信递到相应的人手中。他不确定能召回几个人,如今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