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那个骄纵蛮横的大小姐是怎么得来的。
吴平见他懂得这么多,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怎么看你都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家奴,是家里遭了变故才带着母亲来苏府的吗?”
陶硕眼神暗了暗,也仅有片刻的失神,片刻之后又迅速回复到原来那副微笑和气的样子。
“我父亲四年前因病去世了,家里无人支撑,母亲才带着我来到万州城。”
吴平叹了口气,内心认定了陶硕少时家境定然不差,不由感叹天意弄人。虽然还未到知天命的年纪,吴平到底是比陶硕多吃了几十年的米,他安慰道,“你这般勤快懂事,熬个几年存点积蓄,到时候便带着母亲出府去。”
吴平看着少年深邃的五官轮廓,眼前的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长为一个可以依靠的稳健儿郎,他拍拍陶硕的肩膀,“陶硕,你是个好孩子,成日里做些刷马洒扫的粗活,确实是委屈你了。你这副身板若是能上战场混个三五年,将来兴许还能捡个一官半职来当当。”
吴平本意是他那沉不住气的儿子都能混个营兵小将来当,陶硕比自家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定能成更大的气候。陶硕笑着与吴平寒碜两句,吴平还有活要干,就先走了。
陶硕来回抚触马儿的鬃毛,并没有把吴平的话放在心上。母亲毕生的夙愿不过是希望他做一个普通人,不必战功赫赫,也不必光宗耀祖,能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就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了。
陶硕怔怔望着马棚里的大宛马,心中浮现一丝近乎不甘的失落情绪,他深吸口气,生生压了下去。
似乎被陶硕摸得极为舒服,马儿仰起头,温顺地顶了顶他的手。它的个头不算高大,明显还是头幼驹。它四肢强健,毛色乌黑亮丽,不见一丝杂色。再往上看,马驹的头部小巧伶俐,一双眼睛黝黑有神,便是不懂马的人也要为它美丽的外观所折服。
陶硕苦笑一声,对着马儿道:“便是珍贵的千里良驹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关在马棚里供富家小姐赏玩。”
“把马牵出来,本小姐今日便带它出去溜溜。”
一道嚣张的声音打破了陶硕与马儿间的安静氛围。来的是位少女,一头乌发编成两股发辫从脑袋的左右两边垂落到耳际,发髻正中用六瓣花形的玉制发饰装点。少女肌肤赛雪,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乌黑有神,大红披风衬得她整个人极为明亮耀眼。
是个美人,只可惜性子不大好。
陶硕平日里都不愿意和她直接对上,不知她用什么手段弄来了这匹大宛马,仿佛只是一时兴趣,牵回来后便不见她再来看过。
陶硕强压下满心的烦闷,走上前礼貌请安,“小姐好!”
苏瑾瑾是苏家老爷的独女,自小就骄纵成性,长到现在也不见有人上门提亲。娶妻当娶贤,这位大小姐的性格怕是没几个男人能受得住。
苏瑾瑾颐指气使地对着陶硕道,“给我把马牵出来。”
陶硕低着头不去看她,声音沉稳,语带担忧,“小姐不会骑马,这马儿性子又烈,如果贸然骑上去,怕是会伤到小姐。”
苏瑾瑾对着下人一向是不耐烦的,何况阻止她骑马的还是她近来最不待见的人,她扬了扬下巴,轻蔑道:“陶硕,是不是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以为我爹爹喜欢你,就把自己当半个主子了?”
这样过分的一番言辞并未激怒陶硕,他始终低着头站在原地,不辩不争,“陶硕不敢。”
苏瑾瑾冷哼,看他更不顺眼。男儿家一副低眉顺目的窝囊相,一点血性都没有,爹爹看中的人也不过如此。
“去把马给我牵出来,本小姐耐性有限,不愿意再说第三次。”
她胡搅蛮缠,陶硕由着她去,顺从地打开关马的木栅栏,把马牵了出来,熟练地绑上马鞍后,才将马鞭双手捧到苏瑾瑾面前,“请小姐一定抓牢马鞍,务必当心。”
苏瑾瑾看不惯陶硕,连他善意地叮嘱都觉得听着刺耳。她轻嗤一声,踩上马镫想要去够马鞍上的扶手,可惜她个头娇小,爬上去就显得极为费力。
看着她憋红了脸还是不得章法,陶硕依然袖手立于一旁,完全没有上前扶一把的意思。苏瑾瑾咬咬牙,对陶硕喝道,“没看到本小姐爬不上去吗?还不过来扶我一把。”
即便是不情不愿,陶硕也只能顺从不能拒绝,苏瑾瑾在他的帮助下终于顺利坐上了马背。平日里在陶硕面前温顺得像一只黑毛兔子的名贵马驹突然发了怒,仰头嘶鸣一声过后,便扬起前蹄欲要把苏瑾瑾颠下马背。苏瑾瑾从未骑过马,被马儿这么一弄,立时吓白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