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周身寒光烁烁,包围着“龙麟”二字,苏瑾瑾觉得房中的空气都随着这把匕首的出现转为冷凝。
苏瑾瑾再傻再不识天下事,也知道龙纹是皇家之人才能用的,普通百姓若是用了,就是大不敬的死罪。
尚在出神间,陶硕端着盆进来了。苏瑾瑾惨白着脸握着匕首蹲在地上,她感觉自己的手在隐隐颤抖,回头死死盯着陶硕。
陶硕被她盯得不自在,还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苏瑾瑾脑中一团乱,颤着手亮出匕首,深吸了一口气才敢问出心中的疑惑,“陶硕,你是不是摊上什么大事了?”
原本她想问他是不是杀了什么了不得的人,还抢了人家的东西。
陶硕看着那把匕首,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微光,转瞬即逝。他先将盆放在四脚凳子前,显得漫不经心。“这把匕首是前天回家的路上捡到的,想到可以留作防身用,就留下来了。”
苏瑾瑾一听,心里的大石才落了地。心说这人怎么什么都捡呢?还捡了个这么了不得的东西回来。
“陶硕,这匕首是挺好看的,纹路也精致,但是再精致那也是皇家才能用的龙纹啊!被发现了可是要被砍头的,你要是喜欢匕首,明天上街我给你买一把更好看的给你留着防身,这把咱们不能要,扔了才是正途。”苏瑾瑾边说边把匕首往袖子里塞,光着脚就要往外走。
陶硕赶紧拦下她,“小姐要去哪儿?”
苏瑾瑾脚步不停,边开门边解释,“我要把它扔掉,还得把它埋起来。”
陶硕没有想过会被苏瑾瑾发现,他无奈地抚了抚额,在苏瑾瑾出门前把她拽住,“这么晚了,明天扔吧!”
“不行,你没听说过夜长梦多吗?今晚就必须挖坑埋起来。”苏瑾瑾手上挣了挣。
早知道就藏得隐蔽些了。陶硕心底下叹了口气,“太晚了,你连鞋都没穿,不冷吗?先去洗漱,匕首给我,我去埋。”
苏瑾瑾望望屋外黑沉的天色,乖乖交出了匕首,还不放心地叮嘱,“找个远一点的地方,把坑挖深点,做得隐蔽点,不要让人看到了。”
埋个匕首,被她说得像是去杀人埋尸一样。陶硕走出门,还贴心的替她关好门,他站在院子里,借着月光,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匕首。他用拇指顶着剑柄,稍稍用力,匕首脱出剑鞘两寸,雪亮的剑身冒着冷冷寒光。
苏瑾瑾从龙纹猜到这把匕首出自皇室,这也的确不假。它曾陪着主人崖前凿冰,马前饮血,也曾陪着主人穿越千军万马取敌将性命于阵前,它的存在昭示着战功赫赫所向披靡的无上荣光,亦是当今陛下亲自赐予的荣光,如今却要跟随他隐身于市井,这一生都无法再示于人前。
“硕儿,你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干什么?”
陶硕回过神,想把匕首藏起来,陶母走上前,“不必藏了,我已经看见了。”
“母亲。”陶硕低下头准备承受母亲的怒火,陶母却没有发怒,平静接过匕首,轻轻摩挲着剑身上的“龙麟”二字,眼里浮上泪意,还带着些许怀念。“我记得这把匕首四年前就被我扔进未名湖里了。”
觉察母亲并无怪罪之意,陶硕抬起头回答,“是,母亲走后,儿子从未名湖里将它捞了起来。”
“硕儿”,陶母看向陶硕,“昨日之种种譬如昨日死,往日的事情就不要再惦记了。”
早春的夜里又起了风,陶硕立在风里,脸上满是隐忍之色,袖子下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仿佛正在经历着极为煎熬的内心挣扎。
陶母不说话,平静地望着他。
陶硕避开母亲静如寒潭碧水的深邃目光,仰头看向夜空中泛着朦胧柔光的一轮弯月,嘴唇紧抿,良久,他回视陶母,目光坚毅,“从前的事情儿子忘不掉。”
陶母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恼怒,眼神依旧平静,她知道自家儿子并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所以她有耐心等他的一个承诺。
陶硕不舍得看向手里的“龙麟”,走到院子的一角,拔出匕首挖了一个深坑后,才珍重地将匕首放进坑里,他一动不动地看了一会儿,埋着头往里填土。
起身时,陶母已经走到他的身边。陶硕替母亲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外套,给了母亲一个安抚的眼神,“儿子答应母亲,从今天起只朝前看,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