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身好不好看?”
陶硕闻后头也不抬,直接回了一句“好看”。
这敷衍的语气让苏瑾瑾不乐意了,她敛了笑容,神情变得严肃,“你看也不看我就说好看,分明是看不起我。”
陶硕暗自叹了口气,这位大小姐向来同他不对付,他也向来有自知之明。不仅从不主动招惹,见着了还会主动回避,避无可避的时候就像方才那样老老实实问个安。这位大小姐高兴的时候会直接无视他,不高兴的时候就非得挑两句刺才肯离开。
今日一连碰见两次,在前挨了一巴掌,在后挨了一马鞭,脸上的红印还未褪去,就又遇见了。陶硕心道:大约是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这方正在神游天外,苏瑾瑾更加不满,“陶硕。”
这一声中蕴含满满的怒气,逼得陶硕不得不回神正对她。
“小姐今日这一身混色搭配得当,发饰也极衬小姐肤色,和周围的雪色一配,极为明亮耀眼。”
一句话哄得苏瑾瑾笑逐颜开,“你倒是挺懂行。”
陶硕懂女子穿着全赖有个好穿衣打扮的母亲。陶硕十岁那年,母亲新得了一套紫藤花色的双绣缎裳,穿出来时硬要陶硕品鉴,陶硕年纪小,哪里懂这些,被母亲揪着不放,只好结结巴巴得说,“好……好看。”
母亲噗嗤一笑,“傻儿子,哪有这样夸人好看的,如果有女孩子问你今天穿得好不好看,你至少要从人家身上挑一处亮眼的地方得体的夸奖,比如说娘今天穿这一身,你可以从颜色和娘的发饰搭配上来夸。”
陶硕自小就聪明,一点就透,但他始终是个喜欢舞刀弄剑的正经儿郎,心思又岂会在女儿家的穿着上面。
其实苏瑾瑾并非是第一次问他这样的问题,这位大小姐不仅爱美,还自信得有些过分。今年夏天她穿了一件曳地飞鸟描花长裙,召集了十个男性家奴站成一排,挨个问“好不好看”,结果当然是清一色的“好看”。
苏瑾瑾不甘休,“那你们说说哪里好看?”
这可难倒了大字不识几个的家奴了。没有一个人说得出来,苏瑾瑾大怒之下硬要有人说出个一二三才肯放他们走。陶硕混在几位家奴里,苏瑾瑾本身就看不惯他,逮着这样好的机会又岂会放过他。
陶硕还有一堆活要干,有些心急,还是勉强自己镇静下来,在记忆里搜寻一圈,终于想起母亲曾经说过的话。
他硬着头皮道,“小姐这一身虽然素净,但胜在花色明艳,底色浅,绣花的配色却极为惹眼,不失端庄大方。”
苏瑾瑾烦他不是一天两天,在那一刻才恍然发觉,这人身上还是有那么些优点的。
第3章
院子里的两人不约而同想到当日的情景,苏瑾瑾对他的回答极为满意,也不欲继续为难他。
陶硕站得恭恭敬敬的,想为难也挑不出什么错,刚想放他离开,目光就被他怀里的几枝红梅吸引了过去。
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陶硕,“喜欢梅花?”
陶硕自认为答得不错,以为她会放自己走了,谁曾想这位大小姐又来上这么一出。他只好如实回答,“是家母喜欢。”
苏瑾瑾一直很纳闷,陶硕虽是家奴,言语之间却不似一般家奴的粗鄙,再看他一身的气质,便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富家公子都不见得有他精神。这叫苏瑾瑾突然想到记忆里拥有相似气质的某个人,蓦然暗了眼色。
“你走吧!”
陶硕松了口气。
这一日,陶硕总共见了苏瑾瑾三次,第三次是在府里的湖心亭。
苏瑾瑾带着采儿走到湖心亭赏雪,采儿见一时半会走不了,怕冻着她家小姐,给苏瑾瑾知会一声后,急着赶回去给小姐拿狐裘和暖炉。
“采儿,顺便拿两壶酒来吧!”
湖心结了寒冰,四角亭檐上覆了厚厚一层积雪。苏瑾瑾站在亭下,满目白雪苍茫,想起那个人,心就胀得发疼。从亭外望过去,她俨然成了湖心亭中的一抹亮色。正是这样的景色,也正是这样的背影,旁人品不出自成一派的美景,更多的是透点孤清和冷寂的萧条。
三年前的冬至,万州城也是如今日这般的鹅毛大雪。苏瑾瑾带着采儿去城外的十二桥赏雪,捡回来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最初看到那个男人之时,他满面青紫,单薄的长衫宽宽松松挂在身上。他已经瘦得不足以撑起一件成年男子的衣衫了,就是这样一个算不上好看,甚至瘦得有些恐怖的男人让苏瑾瑾动了恻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