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的小雪人_作者:秦风叠韵(121)

2019-03-05 秦风叠韵

  她侧着头,抓住了他的手。

  她两只手攀在他的右手上,摸到了他手上嶙峋的伤。

  她用脸蹭了蹭他的手,把他的伤口贴在她鼻尖上。

  “祁隐誉。”她睁开眼睛,正看见院子里的灯光从窗纱的缝隙中隐隐透出来一星半点。“活着好难。”

  他坐在她枕头边,她躺在床上。他右手臂半揽着她的头。

  “嗯?”

  “如果全世界只剩下一个人不嫌我脏,可能就是你了。”她突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脏?”

  黑暗中,二人半晌无话。

  张子纯咬咬舌尖,又想起了小松树林。

  她给女神讲了她高二高三的遭遇,但是跳过了小松树林这一段。

  她潜意识里一直没放下,也很难放下,时不时地不自觉想起来,几乎成了心病。最后心理的疾病反应在了身体上,所以她现在身上包着纱布。

  这段经历。她不敢跟任何人说。

  她只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两句话——“我被他们传瞎话传得想跳河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和袁新月卿卿我我的,不是吗?”“你现在想和我好?去找袁新月吧”。

  然后就是她不愿意回想的那一切。

  如果说高三一年的经历是伤口在渐渐滴血,那小松树林的回忆差不多是直截了当、真枪实剑地给了她一下,是血崩。

  张子纯望着微微敞开的窗纱缝,以近乎平静的语气讲完了一切。

  她感觉他手心沁出了一层汗,还有些发抖。

  祁隐誉脑袋里轰然炸过那天下午的零星回忆。他们光溜溜地包在被子里的时候,她说了一句:你别嫌弃我,我还是处女。

  现在把这句话补充完整——虽然我被人……但你别嫌弃我,因为我还是处女。

  那天下午他几乎不敢回想,一回想起来耳朵发热,赶快揭过去。

  现在突然联系到那个时候,他一时半会地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他手臂有些僵,但也感觉到她的脑袋在他臂弯里动了动。

  她挣扎着坐起来。

  “讲完了。我脏吗?”

  他不答话。隐约听到了她吸鼻子的声音。

  她哭了,眼泪滴到了他肩膀上。

  “张子纯。”他半天才恢复语言能力。

  “张子纯。你是个女人!”

  “如果连你也会因为这种原因,而断定一个女人干净不干净,那你凭什么还指望……”他哽了一下,语调有些颤抖。“指望男性尊敬女性……”

  他不清楚她到底是受了张德礼怎样的“正统思想”的影响,才会有这样的想法。觉得自己会因为这种事而……变脏……并且觉得别人会因为听闻了这件事,而觉得她……脏?

  “如果全世界只剩下一个人不嫌我脏,可能就是你了。”她喃喃自语。“你觉得我不脏,就亲亲我,像以前那样。觉得脏就算了。”

  她得到了意料当中的亲吻,抹了抹眼泪,嘟囔了一声:“睡了。”语气里带着些视死如归的解脱意味。

  他刚刚只是凑过去轻轻碰了碰她的嘴唇。

  两人嘴唇相触的那一刻,她身体不自觉地抖了抖。

  他沉默地把她沾着眼泪黏糊糊的脸,捧在自己胸前。两人在黑暗里紧紧抱在一起,一同躺倒在床上。

  她感觉像是找到了心安的归宿,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

  身上缠的纱布磨得她有些难受,她不自在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他抱着她,手掌扣在她后脑勺上,安抚着她不安的扭动。

  过了不知多久,她几乎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他轻轻把她的头安置回枕头上,从床上爬下去。

  “你去哪?”她像是突然失去了依靠,手不安地虚抓了几下。

  他安抚式地碰了碰她的额头。

  “我爷爷奶奶今天也住这里,我没地睡了,我去睡沙发。”

  他给她塞了塞被角,阖上门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张子纯混混沌沌地醒过来的时候,早饭已经做好了。

  她迷蒙地向沙发上看了一眼,沙发上只有一张被子,祁隐誉在卫生间刷牙。

  她走过去,从架子的角落里拿出自己的牙刷,和他并排着站着刷牙。

  两人一时无话,都看着镜子里的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