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森林公园里走走吗?边走边说。”祁隐誉突然提出来。
这家伙问问题为什么这么跳跃……
森林公园的入口就在玉川街上,离他们现在所在的十字路口不远。张子纯记得从初三的时候开始,这座公园就大张旗鼓乒乒乓乓地开始建。听说因为政府资金周转不过来,有钱了就建,没钱了就喊停,拖拖拉拉地搞了四年,今年五月刚刚对外开放。
张子纯一下子想起了小松树林。
张子纯莫名地和祁隐誉聊了一个多小时,就在马路牙子上。聊得累了倚一会新华路的路牌,再累就索性就地坐下。只有这种尘土飞扬,车来人往的大马路,才能给张子纯安全感。她拒绝了祁隐誉提出的去森林公园里走走,估计她一辈子都不想去有树林的地方了。
他们聊的最多的就是韩文昭,甚至可以说她是他们唯一的交集。但这个话题很有得聊,他们谁也没提祁隐誉那天在电话里像讨债一样的表白,也没提志愿,只是聊韩文昭,莫名聊得很起劲。除了聊天环境有点恶劣。
“她有一次带你回家骑的车子,是找我借的。”祁隐誉在汽笛声里喊着,确保在这种嘈杂的环境里张子纯能听见他的话。
“真的吗?哈哈哈哈哈,我只知道她手底下一大帮小弟,她就像个社会大哥,每次带我回她家的车子都是不一样的。都是她借的!”张子纯也喊。
她很怀念当时韩文昭每个星期三中午,都会翘掉体育课跑去食堂里买一份她最喜欢吃的盖浇饭,然后借一辆变速车,让她踩在后面扶着她肩膀,骑着车子带她回家。当时张子纯感觉自己就像黑老大的女人,踩在变速车后面,扶着韩文昭的肩膀保持平衡,冲开围观人群,风一样地飞驰出校门。她的头发全都被吹到后面,露出大脑门。车把上还挂着韩文昭给她买的午饭,随着车速一晃一晃的。那个时刻她是最幸福最有安全感的,只要有韩文昭在她身边,没有人敢欺负她,敢说那些话污蔑她。她做黑老大的女人做得实在很值。
“你知道的,我不能和她一起去青岛了。我报的都是离家很远的学校,第一志愿在浙江。我可能要去杭州了,她要去青岛。”张子纯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颤了颤,尾音淹没在一辆车的刹车声里。
起初她眼泪扑簌簌掉下来的时候她自己没发觉,她只知道自己喊出那句话以后,二人之间沉默了一阵。直到泪珠像豆粒儿一样,滴滴答答,最后在自己那条旧牛仔裤上碎成一片水渍,她才发觉到自己已经哭了。
她蜷起双腿,把脸埋在了膝盖里。她忽然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中文系和韩文昭之间选择了前者。她原本不能没有她,只要有她在,即使所有人都看不起她,但却没任何人敢欺负她,没有人敢在韩文昭面前践踏她张子纯的尊严。她几乎是她唯一能说上话的人,不管是在生活上,还是志向上,横竖三年,唯韩文昭一人。
张子纯此刻把自己蜷得像只粽子,伤心程度不亚于半月前在青岛烧烤摊前的那场痛哭。不只是为韩文昭,更是因为高二高三两年的压抑。她隐约觉得有人把自己这只大“粽子”卷进了怀里,勉勉强强地裹在臂弯里。她向来一哭双手就会发麻,继而全身的知觉都变得非常不灵敏。而后好像有个软软的东西贴了贴她光洁的大脑门。
最后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好像已经有点晚了。她觉得刚刚那个贴过她脑门的软软的一小片好像现在……正贴在她哭得几乎没什么灵敏触觉的嘴唇上。她微微睁开眼,看见了眼前正闭着眼睛全神贯注地正在……亲她的祁隐誉!
张子纯脑子里炸过一道惊雷,刚刚由于哭泣带来的知觉不灵敏完全消失,就像一个喝醉的人突然掉进一个冰窟窿里,完全清醒了!
我果然是欠了他,一个亿啊……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根据张子纯六年级开始接触言情小说的多年经验,这里的一切都是不对的。车流量人流量巨大的十字路口?不应该是那种开着小红花小黄花的小花园吗!上初中时候穿的旧牛仔裤?不应该是小公主裙吗!还有自己脚上的拖鞋又算什么!退一万步讲,这些都可以忽略,问题是祁隐誉这个讨债男又怎么会是这个场景的男主角?!
错了,一切都错了!那些言情小说里可不是这样写的!跟她当初幻想的完全不一样啊!没有一个地方是相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