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了那些话,百感交集,依言把眼睛闭上。
他从被子里钻出来,胡乱地从地上拾起自己的衣服,留下了一句:我去解决一下……顺便洗个澡……
他钻出被子的时候让她把眼睛闭上,因为他忽然害怕她看见他的身体,那似乎意味着她直接看到了男性丑陋的欲望。
她伏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她说的什么,他有些听不真切。他最害怕那个不该碰到她的部位接触到她柔软的肌肤,让她直接感受到一种他难以言说的突如其来的对自己身为男性的厌恶感。
那似乎成了他的原罪,身为男性的原罪。
就像曹雪芹借贾宝玉之口说的,泥做的骨肉与水做的骨肉。
这是他在床上混乱不堪的一小时,所想到的一些有点跳跃的东西。
他其实比她想的还要爱她。
就如同她日后意识到的,那两句“我爱你”的重量是不一样的。
☆、chapter 25
下午17:30。
张素华提着一袋子资料回到家。今天是周五,她想早点回家,因而把一些没做完的活带回来了。她每到这个时候,都很急切地想要见到丈夫和女儿,想想接下来还有一个周末,因而她转动钥匙的时候心里格外雀跃。
家里光线很暗,丈夫和女儿好像都不在家。
张素华把那袋资料随手放在地上,边换拖鞋边叫他们的名字。
没人应声。
张素华有点纳闷,把换好的鞋摆整齐后,打开了客厅的灯。
她吓了一跳。
客厅墙壁上的装裱书法的玻璃碎了,碎片散了半张沙发。
“子纯。”没人应声。
“德礼?”依旧没人应声。
“张子纯!张德礼!”整个家里空荡荡的。
张素华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摸索着想要从包里掏手机打电话。
女儿的电话关机。
张素华拨通了张德礼的电话。
铃声突然冷不防地在屋里响起来,她在回身的一瞬间突然吓得叫出声。
客厅的灯光透进阒静无声的餐厅,她原本以为家里没有人,却突然在灯光的余亮中看见餐桌旁隐约坐着一个人。
她定定神,走到餐厅,把灯按亮。
“张德礼。”她把电话呼叫页面关掉,坐在他对面。
张德礼没理会妻子,兀自像石雕一样直挺挺地保持着一个凝定的姿势,坐在餐桌旁一言不发。
“张德礼!”张素华忍无可忍了,她迫切地需要一个解释。“张德礼!张子纯呢?客厅里那堆碎玻璃是怎么回事?她的手机为什么打不通?”
张德礼仍坐着发呆,好像没有听见妻子的话。
张素华冲进了厨房,“砰”得一声关上了推拉门。
厨房里传出了碗盘被掷在地上的破碎声,还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张素华盛怒之下用尽全力关那道推拉门,门在撞击下向后反弹了一段距离,留下了一条缝。
张德礼木然地侧过头,从那条缝隙里看见了妻子现在的样子。他一瞬间几乎是惯性的,胸腔中的怒火又要被点燃,似乎他潜意识里认为,在这个家里,只有他有摔东西的权力。
但下一秒,愤怒的火星就被掐灭了,他依旧颓然地坐在餐桌旁边。
“我找了一下午,我没找到她。她的手机……被我摔坏了……”张素华听到这句话后,哭叫声渐息。
“你是不是又打她骂她了?”她坐在厨房的地上,背靠着碗柜,双肩在流泪的过程中抑制不住地抖动。
推拉门外许久没有回音。
张素华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一瞬间心里涌起了比以往任何一次更深更浓的恨意,她在某些方面非常恨自己的丈夫,也恨自己。
她忽然记起来大约三四年前的那次,她也是像今天一样,带着好心情回到家,想要快点见到丈夫和女儿。但一进门,女儿不知去向,只有一把菜刀,被扔在沙发上。她永远记得那把被扔在沙发上的菜刀,那么突兀,那么不合适。她不敢想象她回家之前女儿经历了什么,她甚至不知道她在哪里……
所幸那次她的女儿没有受伤,不然她根本不知道以后她要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女儿。
这次与上次一样,甚至比上次还要让她觉得害怕。上次是一把孤零零的菜刀,这次是一大堆碎玻璃,看着更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