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嬷嬷过来,她做了个“嘘”的动作,慢慢抬手,从内间出来,端坐在正堂上,“说罢。”
钱嬷嬷不敢耽搁,把刚才问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商氏揣摩着手上的茶杯,沉默不语。
钱嬷嬷自然知道这事儿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就是二房的人刻意为难,往小了说,不过是库房里人没有及时补充银碳。
往大往小,不过是商氏一念之间。
平日商氏的脾气可够好了,摆足了长嫂的风范,如果是二房的人过来要什么东西,就没有不答应的。
可这种宽容不是放在他们欺负自己孩子身上的,这刚刚入库的银丝碳一千斤,就是天天烧夜夜烧,也不会几天就烧完了,凭什么她的闺女去拿,就只剩黑碳了?
还不是守着库房的,是老夫人身边的陪房?
老夫人何氏是继室,一心向着就是自己亲生的二房,她手底下的陪房自然看碟下菜,对着大房的人扣扣索索。
名义上现在商氏管着家,实际上老夫人一张条子,随意从库房里拿东西。
所以这事,就是闹出去了,也不过老夫人训斥两句,陪房的补点炭来,就算是过了。
要真这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商氏这个当家主母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商氏自己在心里盘算着,到底怎么做,才是最有利的。
“钱嬷嬷,大爷什么时候回来?”
“大爷这几日忙得很,但是说了今儿晚上肯定回来。”钱嬷嬷回忆一下自己儿子的说法。她最小的孩子现在跟在大爷身边,当个打杂跑腿的。
“那好,我晚上跟大爷商量事情,你们晚上上了饭菜,自己且休息去吧。”
“是。”钱嬷嬷悄末声的退下了。
夜幕降临,各处都点起了灯笼。
季家的院子不算大,因为长辈还在,就占了最好最大的正院,季家长房季临沐住了东院,二房自然在西院。
这里头还有一桩旧事。
东院位置好,而且早年修缮的时候还带了个小小的跨院,二房的小何氏明里暗里都是不满。
小何氏也不想想,这住在东院,是早先季家太爷爷还在的时候定下的,成亲之后自然还要住在这里,哪有搬走的道理?
小何氏是何老夫人的娘家侄女,自然一心向着“自家人”,她看上了那个小跨院,能够叫孩子单独住着,眼馋的不得了。
而那个小跨院,现在正好是季昭昭住着。她自从上了十岁,商氏自觉有些事不太好让闺女知道,怕孩子移了性情,就让她暂时搬到旁边,一个错眼的功夫,就叫女儿受了欺负。
今晚上看她不好好的上眼药!
商氏搅着手上的帕子,面上却不显,露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说,“大爷回来了!”
季临沐在外面奔波了一天,看见妻子的笑容,身上的酸痛都消散了,他忙活来忙活去,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个家嘛!
他一进门,妻子先脱下披风,然后热热的净面毛巾送上来,洗干净尘土,才坐到偏厅用饭。
今天的菜色虽然火候十足,但是偏向清淡,两个素菜,一个荤菜,算上一盅老鸭汤,不过平平尔。
季临沐早就饿了,顾不上菜色,用的极香。
饭后饮了一盏香茗,拨亮了灯火,季临沐在窗塌上看着书,看着自己的妻子手里握着一柄小刀,正在给橙子削皮。
商氏把橙子的顶旋着削了下来,然后把里头的果肉挑出来,撒上盐,再把切碎的果肉放了回去。她的动作又快又稳,一会儿就削好了三四个橙子。
“这是什么宵夜?”季临沐很是好奇。
“就大爷嘴馋!”商氏斜着眼睛瞧他一眼,只看得季临沐心头一热,“这可是给你女儿吃的,大爷要吃,自个削去!”
季临沐奇道,“好端端的,大晚上吃橙子做什么?”
“这叫盐蒸橙子,据说对咳嗽有奇效,今儿昭昭过来看我,咳嗽个不停,她的丫头说,她风寒本来就未好,屋子里用的还是黑炭,熏的不行,一晚上不得安宁。我这才想到了这个偏方,打算在小炉子上蒸好了给她送去。”
“黑炭?!前不是刚买了上千斤的银丝炭?这就用完了?”说来这事还是商氏当时跟他一起商量着办的,才几天,就用完了?
商氏拿着小刀的手明显一顿,然后才笑着说,“也许是刚巧就用完了吧,明儿再买就是了。”她越是想要轻描淡写的混过去,季临沐越是好奇,但是他不说,就这么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