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滚出来!有事情要你做。”
娇美甜嗓因霸王似的口气变得不太甜美,难以忽略的叫唤在前堂回荡一圈,飘出屋外。
过了片刻,除了夏日虫鸣作响,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竟敢无视我,你死定了!”一盏茶时间尚未过去,耐性已被耗光的小人儿愤然走向偏厅,希望脚步声能吵醒在里头偷懒打瞌睡的家伙。
瞅着那道娇小背影,她身后的男子微微眯起了眸。
元狩,是馆中某位弟子的姓名吧?
其实他的目的并非如先前所说那么单纯。
琴师是外出办案时惯用的身份,他的本名非乐祯黎,而是乐正黎。
他是西斐御史,来此调查屏江刺史鱼肉百姓一事,而被通缉中的那位白衣琴师恰恰就是他本人。
当官的理所当然会选择先与同行打交道,否则“官官相护”这个词是从何而来?若非途中出了点小差错,他也不会沦为通缉犯,只好改而将希望转向最快也最便捷,却是他不大愿意涉及的江湖门派——秘闻馆。至于为何他的容貌与告示上大不相同,那是因为之前借助易容术,此时才得以躲过官府的耳目。
不过话说回来,好像,真像,实在太像了。
那天晚上与她擦身而过,他原以为是错觉,但今日一见,没想到竟然长得这么像。
这个叫苗槿的秘闻馆大小姐,像极了四年前那个背叛了他,在那场焚尽一切的大火之中,由他亲手弹奏一曲送她上路的女人。
他能保证自己对那个死去的女人早已没有了恨,对眼前活蹦乱跳的苗槿也没有。
震惊这种情绪,当时只在心湖有过轻轻浅浅的一下掠痕,随即再度恢复成死水一样的平静。
说得清楚些,就是他对她从一开始只保持表面守礼,内心不为所动的淡漠态度。唯一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卸去伪装,以真面目出现在她面前这个事实。
他想看看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看看她除去相貌,还有哪些地方与那个弃信忘义的女人不同。
“苗姑娘。”
不同是有,而且不胜枚举,例如此刻,她生气时精力旺盛,动作太大,马上便要祸害到一旁那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花瓶。
以她的性格,事后极有可能会迁怒,乐正黎立刻出声提醒,甚至走向她,打算保护花瓶免受落地开花的无妄之灾——
哪料眼里满满装着她,忘了看路,也不知秘闻馆前堂设有陷阱,他的脚步被某样物体绊倒,脚下一阵踉跄,身躯直挺挺的扑向她——
“你、你干什么?你你你!我警告你别过来……呀啊——”抗议不见成效,苗槿眼睁睁看着想要再次酿造惨剧的男人朝自己飞扑过来,而这次比在梧桐居门外更清晰,更有真实感—“呜……唔,呜……”
痛,是第一种感觉……他扑向她,打算拿她稳住身形却计算错误,两人以匪夷所思的姿势倒向一旁。
先遭殃的依然是她,可怜娇弱的背脊骨狠狠撞上朱色柱子,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她要能睁着眼,傻笑着说“我不疼”,三岁奶娃都不信。
最最令她想放声尖叫的是,他那张散发半掩的容颜近在咫尺,这次的距离近得好夸张,鼻贴着鼻,四片唇紧紧相贴,紧紧相贴……
他压上来,吻了她!
不是蜻蜓点水、勉强擦过,而是——确确实实吻上她!
得出的结论像一记重拳,狠狠捶打脑门,把脑中清明思绪打得凌乱不堪,她傻傻盯瞅着那只黑到透亮的幽深眼眸。
他在……笑?
苗槿不太确定,但黑色瞳眸中确实有与之相近的情绪浅浅浮动,好比一片落入热茶中的小小冰晶,很快便被热气蒸发,消融在茶水之中。柔软却带着丝丝悍然的物体倏地探进唇瓣,撬开白玉牙关,探入檀口,在里头翻搅、探索、游玩,甚至邀请不知所措的微僵小舌一块儿嬉戏。
那是他的舌……
她该反抗的,该用力咬断那条在嘴里作怪的舌,制止他色胆包天的行为,可是她没有。
她被诱惑了。
起初以为那只眼睛里有星子一样耀眼的光芒,看真切一些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星辰在细碎闪烁,而是倒映在水中的光,欺骗好奇心重的人一探究竟,藏于深水之中的恶兽便会趁机把人拖进水中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