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头未结,Eileen再找不出下一个,尴尬地沉默着。
莫初目睹了她不掩饰的做作行为,也没给她台阶下的打算,一时,三个大人之间气氛僵化。
Daniel大眼睛滴溜溜地转,问向莫初:“姐姐,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我可以参加吗?”
莫初一愣,心想这孩子太有眼力见,其实她也不是多纯良的主,故意给旁边多出来的女人打击,便微笑着回:“当然可以啊。”
前一个暂无打算的问题,巧妙忽视。
可这小孩儿的聪明真不是盖的,又执着地问龚珩道:“叔叔,你什么时候娶姐姐啊?”
龚珩往前欠身,皮笑肉不笑地说:“来,做个游戏,试试你再叫错辈分我会怎样?”
Daniel害怕地捂着嘴巴,嗓子抖抖抖:“姐姐,你蓝盆友凶我……”
Eileen已是一句也插不上话,呵呵地干笑。
龚珩唬人的威胁,也只是象征性拧了下他的小鼻子,认真回答道:“她什么时候嫁,我就什么时候娶。”
这个时代秀恩爱被推崇成为撒狗粮,洋洋洒洒一场狗粮雨浇得Eileen狼狈不堪。
她掏出手机,像模像样地说着:“喂?展展妈妈,您找不到我们了?我和展展正在路边冰淇淋店呢,这样吧,我们出去等你好了。”
她不管展展仍对桌上的玻璃碗念念不舍,拉着他灰溜溜走掉了。
莫初目送她自取其辱地周身气场,回头心情大好,出其不意对上了男人的注视。
一句‘她什么时候嫁,我就什么时候娶’,已叫人心动半晌,他的眼神像另外一句询问的逼迫,让她低了低眼,嘴角笑容轻扬。
龚珩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儿让人着迷的弧度,小腿像被只小动物蹭过,他保持着没低头去看,却已是明白,那是只脚尖轻轻磕碰自己的腿,害羞地挪动。
略微一想,他不认为莫初会是公然在这种地方做此举动的性子,眉心一跳,皱着眉往桌下看去。
Daniel没着地的两只小脚秋千一样摇摆,表面一派镇定地吃冰,谁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龚珩被气乐,当即赏了他枚分量不轻的栗子吃。
……
这一遭回去,别说方月,连高冷惯了的方竹都连着谢了她两次,仿佛她做了件多伟大的事情。
小何偷偷告诉她,如果是自己,绝不会像她这样大度。
莫初没告诉她,她只是由此及彼,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那些缺失父亲陪伴的日子。
她也不喜欢任何活动都只有母亲前来参加,更担心同学们会暗地讨论,她口中的‘爸爸上班忙碌所以来不了’,会不会只是一个借口。
于是当晚做梦,又梦见了那时住着的大房子,一家四口,团团圆圆,却远没有如今和外公外婆一起住着热闹。
爸爸喜欢摆弄花草,烹饪美食,却对事业没什么上进心,在外公的公司谋得一份人人艳羡的工作,却隔三差五出差错,欧阳美盈的耐心一点点耗尽,家中每日争吵不断,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他就不常在家了,再然后,他主动向妈妈摊牌了自己出轨的事。
那天莫初躲在书房外,隔着细细门缝往里偷看。
两份离婚协议书铺在书桌,欧阳美盈直截了当地签了字,另一份往前夫脸上扔去。
她还看到,她的父亲,那个一向温和的男人放低尊严,请求着面前的女人,让自己带走一个孩子,欧阳美盈冷冷拒绝,并且告诉他,从今以后,她不会让兄妹二人再和他见到一面。
即使是在梦里,莫初也算得很准确,从那一天过去,到现在已经十五年了。
一个念头生起,接下来,会发现身边各种再将它勾起的机缘。
莫初走出酒店宴会厅,夜深露重,明月高悬,秋意愈发浓重,清凉得让人清醒,最易回忆到往事。
一辆漆黑铮亮的名车停下,她坐进自己独属的副驾驶位,车里温度宜人,就脱掉了礼服外的披肩。
又来参加一位客户的婚礼,新娘的父亲搭着女儿的手,缓缓走向舞台,每一步都迈得缓慢,铁骨铮铮的大男人,在年老时的这一刻,走着短短一段路,就能把自己哭成泪人。
莫初也因此沾花了睫毛膏,为了擦掉残余的黑色,她用纸巾擦红了双眼。
坐在车厢里,灯光暖暖的,照得她眼窝深深,双眼皮的褶皱都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