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起扔在熟睡的宴小公子,咬紧牙关,颤巍巍的哭到:“老奴死不足惜,但少爷您得活下来啊!您不能让宴家一百多口人死的如此不明不白啊!”
十四站在院子里,看着管家抱着小公子渐行渐远。
这场大劫过去,宴府已经满目疮痍,残破不堪。
昔日恢宏彻底不复。
他的脚下都是尸体,一个活口都没有,昔日的欢声笑语如今成了死一般的寂静。
雨越下越大,夹带着风声呼啸而来。
这些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宛若是尖嘴獠牙的恶魔,叫嚣着畅快。他双手缓缓收紧,青筋暴露,指骨都快被自己捏碎了。心仿佛是被上万只蚂蚁啃噬,痛苦不堪。
如此悲痛,如此无力。
他瞪着腥红的眼睛,暗暗咬牙: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
“十四,你醒醒。”一声呼喊将他唤醒。
他缓缓睁开眼,还处在刚才巨大的悲痛之中。周围的所有变得模糊,唯独把乐绍衣关切的眼神看得分明。
她披着一个薄薄的斗篷,三千青丝披散而下,脸庞如同温润的白脂玉。
就是这个小姑娘,她让自己从梦魇中挣脱,她把自己从无间地狱拽向美好人间。
她从阳光正好的地方走来,光明是她的风采。
那一瞬间,十四心中的委屈和痛苦再也控制不住,他拽住乐绍衣的手,一头扎进小姑娘的怀里,无声流泪。
乐绍衣惊讶于十四对自己的亲近,并没有发觉他哭了,她也不知道这个少年发生了什么,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问:“是不是魇住了?没关系,那只是梦。梦醒了,就好了。”
可是她不知道,对十四而言,梦醒了,才是恶魇。
许久,十四从她怀中抬起头。借着浅淡的月色,乐绍衣发现他的眼睛里漾着湿润的水色,眸子竟是比黑夜都要黑上几分。
二人无声对望。
十四哑着嗓子开口问道:“小姐怎么来了?”
听到他这么问,乐绍衣才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把放在床边的剑拎起来:“你刚刚把剑落在我房里了,我给你送过来。你明日清晨不是要用吗?”
“谢谢。”十四垂眸。
乐绍衣把剑放到床边,叮嘱道:“你快些睡吧。”
她要走,十四却拉着她的手固执不肯放开,看起来无助的令人心疼。
乐绍衣只好做到床沿边,安慰他道:“我等你睡了再走,睡吧。”
十四顺从的闭上眼。
今晚的月亮低低的垂在窗边,残月如钩。夜色浓稠的如同深沉得化不开的墨砚,繁星寥寥点缀于夜空。
乐绍衣轻轻唱着歌:“天黑黑,夜长长,风儿轻轻吹,月亮慢慢晃,树叶儿遮窗棂啊,我伴十四入梦乡……狐狸坐在沙漠上,十四睡在我身旁……”
十四的呼吸渐渐沉稳。
桌台红烛摇曳,二人的影子时不时地重叠在一起。
夜初静,人已寐。
☆、生辰(一)
皇宫,御书房。
金屋碧瓦,贵气缭绕。上好的白玉铺就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四根柱子分别立在房间四角,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琉璃瓦片不规则的附着其上,在烛火的照耀下映射着五彩的光芒。
万盏宫灯照亮大殿,正中间的案几之上,堆落了层层奏折,皇帝揉了揉额角,又投入到政务之中。
本是寂静的长夜,门外突然响起吵闹之声,显得格外突兀。
皇帝诧异抬首,片刻之后掌灯公公便上前在皇帝旁边耳语几句。后在皇帝的默许下,高声喊道:“宣——宸王殿下觐见。”
大门缓缓打开,一身穿青色绣纹锦衣的男子缓步而入,他身形修长,有孤瘦雪霜之风姿。气魄清冷,连明月都无法与之相较。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大殿上,一股逼迫之感就从他的身旁蔓延开来。
男子沉声开口:“父皇,你到底要怎么样才满意?!”
坐在首位的皇帝听闻此话顿时发怒,他一把将手中的奏折扔向男子,呵斥道:“林佑宸!你放肆!竟然敢这么跟朕说话!”
来人正是宸王,林佑宸。
他此次怒气冲冲而来并不是没有理由,自从上次宫宴之上父皇将选兵之权交给乐将军后,朝堂之中右丞一派的官员都极尽打压乐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