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揉额角,面容有些苦恼。
老奴暗中咋舌,这宴家家主年少有成,姿貌双绝,绝对是月祈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只可惜却是个怪人,不仅让人种了一片梨树林,还经常在这边发呆,看起来神神怪怪的。
☆、前夕
就在人们或喜或恼的时候,盛夏一点点离开,秋天悄然而至。
营帐千灯,更深烛尽。
乐绍衣伏案而坐,案上摆着龙景城的布兵图,羊皮小卷制成的地图在烛火下若隐若现。
她手中持一只羊毫笔,漫不经心的在在图上画着些什么。地图上全都是密密麻麻做好的标记,巡逻队伍,巡逻时间,巡逻人数……看似漫不经心,实际却是深思熟虑。
松水军营一直驻扎在距离龙景不远的地方,将近三个月,他们一直没有动静,哪怕挑衅也都是小打小闹,从来没有真正出过兵,乐绍衣实在搞不懂对方一直不出兵的原因是什么。
龙景城位于宣青山山脚,背依山峰,其余三侧都是城墙,虽然没有后顾之忧,但实在算不得易守难攻之所,松水若是下定决心攻城,但朝廷又不来支援的话,她们根本撑不了多久。
快马送到青城的加急信犹如石沉大海,她一封又一封的送,却是一点回信都没有。
没有粮草,没有援兵。
这其实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因为朝廷早就想放弃龙景了。
失了龙景对朝廷自没什么影响,不过是一个边陲小镇,经济萧条,没有贸易往来,就连之前跟随乐铮驻扎的兵力也早在两年前转移到了别的地方,现在的龙景连鸡肋都不如。
若不是这样,皇帝怎么可能放任她和小弟在这里呆了整整一年?
一年前她和林佑宸联系上,打那以后他一直在暗中帮助。不仅免去荣城低等的杂役的罪罚,甚至还把他们带到了龙景城,让小弟从士兵做起,几场战役下来,在军中慢慢有了威严。
到现在,他成了这一小只兵卒的将军,还是皇帝亲自任命。哪怕不在青城,乐绍衣也猜的到,这其中定是宸王起了作用。
自己这军师的名号更是多亏了他。若不是他在背后写信指点,只看过书没亲自上过战场的自己哪里能指定出那么详细周密的计划?
林佑宸……月祈宸王,虽然他和父亲私交甚好,可乐绍衣实在没料到他竟然为父亲做到这种地步。
人人都爱锦上添花,无人喜欢雪中送炭,宸王却是结结实实的送了一把火炭,救他们于大寒之中,此恩此情,永生难忘。
哪怕乐绍衣对皇帝的恨深入骨髓,可她还是一直守在龙景。
不为别的,就因为大恩无以为报,只能以微薄之力坐镇龙景,不辜负他对自己与小弟的期望。
除此之外,她还有些私心。
龙景城是父亲的第二个家,全城百姓都如同自己的家人一样,朝廷能置他们生死于不顾,能把龙景拱手让人。
可乐绍衣不能。
哪有把自己的家送给别人的道理?
就在乐绍衣思绪翩飞之时,添香悄悄走了进来,她将红枣汤放到案上,伸出手把布兵图挪到一边:“小姐,夜这么深了,早些睡吧。都熬了好几宿了,您的身体会受不住的。”
“无碍。”乐绍衣伸出手按按额角,声音之中满是疲惫:“左右睡不着,在榻上躺着也是心烦意乱。不早了,你快去睡吧,不用管我。”
“小姐,”添香犹豫一瞬,遂咬着嘴唇说道:“我……我想答应柳彦。”
乐绍衣一听这话,立刻直起身,本来倦怠的眼中微微透出惊喜:“真的?”
“恩。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和他在一起呆着,哪怕什么都不做,感觉也很轻松,”添香羞赧的低下头,两片红晕漫上脸颊:“他事事为我考虑,以我为先。阿彦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我想同他在一起。”
乐绍衣心中松了一口气,她一直担心添香以后的归属。她总归是姑娘家,不可能跟着自己一辈子。
而自己……她眼神黯淡,自己的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孤独终老,抑或死于沙场。只要最后独身一人于黄泉下和十四相见,怎样都好。
反正殊途同归。
添香敏锐的感觉到了乐绍衣情绪的变化,她正想说话,乐绍衣抢先开了口:“既然决定了,那就和柳彦早早商量一下,把婚期订下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