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亲自杀过人,可边关对战的每一次策略皆是出自自己之手。
每一次对战无不血流成河,伤亡惨重。
可那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啊……!
是她一直都无比敬畏,并且发誓要一直守护的东西啊。
就是这一年,她小时候构筑的世界全部分崩离析,被瓦解的一丝不剩。
初时,她夜夜噩梦,只要一闭上眼,殷红的鲜血就会铺天盖地的朝自她涌去。
每每自梦中惊醒,添香总是守在她身边。
前些日子皇帝急召他们姐弟会青城时,添香推迟婚期,非要陪着自己一起南下。
自那一刻,她便发誓,她一定要变得再坚强一些,哪怕过程痛苦艰辛,她也要成为站在顶端的人。
只有这样,她才有能力让身边的人过得安稳,免其颠沛流离。
……
天色渐明,初春暖阳透过窗棂洒进屋里,斑驳的光影在地面上左右摇晃。
光辉清浅,日光温黁。
乐绍旸穿着一身暗黑色长衫推门而入,他身姿挺拔,沉静凛然,已经褪去了少年的爽朗与稚嫩,和乐铮将军变得越来越像。
“阿姐,祭祀的物品都准备好了。我们何时出发?”
“准备好了?那现在就走吧。”
*
青城东北处一片树林。
刚刚过完新年没多久,此时正是冬季离开,春回大地之际。
枝丫上有细细密密的嫩芽一点点冒出来,淡绿淡绿的颜色格外赏心悦目,空气中充满醉人的芬芳。
其实乐铮真正的墓在龙景城,林子深处只是一处衣冠冢,聊做平日祭拜,扫墓的代替。
他们一行人走在树林中,乐绍衣走着走着,忽然就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新年。
那时候,一切都好好的。
乐府还在,父亲也没有离开。
他会用温暖的大手摸摸自己的脑袋,跟自己说:“我们绍衣真聪明。”
他会把自己和旸儿抱在怀里,不耐其烦的给他们一遍又一遍的描绘母亲的模样。
无论他在多远的地方,心里都始终牵挂着自己和旸儿。
现在,阿爹不在了。
可是阿爹爱他们的心始终没变,就像他们爱阿爹依旧。
“爹……好久不见,”乐绍衣在衣冠冢前扑通跪下,眼含热泪,声音哽咽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绍衣都已经长这么大了,您看看我,和之前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绍旸现在成了大将军,英武潇洒,可威风了。您、您要是能看到多好……”
“阿爹,您戎马一生,为国尽忠,却被昏君奸臣设计陷害,那么无助、悲凉的死……死去!”
“女儿不孝,如今竟效忠于杀父仇人,但是您不要生女儿的气,因为总有一天,”乐绍衣咬牙切齿开口:“他会为当初的决定付出代价!”
乐绍旸跪在她身侧,声音微微颤抖,附和道:“爹放心,旸儿一定会照顾好阿姐。您在那边也要好好的,恩?”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阵阵人声。
依稀能听出来有一男子再说:“主上,乐铮的衣冠冢就在前面,马上便到。”
乐绍衣和乐绍旸收敛心神,起身对视一眼,两双眸子中都是疑惑——这个时候,来的是什么人?
“是这里吗?”被叫做主上的男子伸手一指,正巧指到乐绍衣背后。
而她在刚刚听到这个声音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如同僵住一般怔在原地。
乐绍衣慢慢扭身望去,远处的男子身穿青色锦袍缓缓而来,龙章凤姿,步步生莲。
剑眉如墨画,凤眸似星辰。挺拔的鼻骨,还有那始终紧抿的薄唇。
简直和她记忆中的少年如出一辙。
乐绍衣不敢置信的喃喃道:“十四……?”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宴傲【捉虫】
乐绍衣还记得前三年的那几天。
十四不知所踪,父亲生死不明。
她心爱的少年音讯全无,她敬爱的父亲战死沙场,她由天之骄子变成地上泥土。
在这之前乐绍衣不过是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少时过的是锦衣玉食、扈从如云的生活,前十五年是坦荡的康庄大道。
那时一连串的变故接连朝她扑来,她哪里承受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