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忱说:“阿芙,这是我的孩子。”
殷芙像是听见什么可怕的话,猛地向后一退。
站定,仔细地看着面前的孩子,又看看田忱。
这孩子轮廓深刻,高眉琼鼻,不像中原之人,可是细看之下,却和田忱有五分相似。锋利的眉形,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无一不与田忱相同。
殷芙愣了两秒,“你骗我的吧……”
田忱目光垂落,半晌才倏地睁开,脸上却带着决绝凛然,“阿芙,咱们和离吧,一别两宽,他日婚丧嫁娶再无干系。”
殷芙浑身一震,猛地掴他一掌,田忱被打偏了脸,一动不动地维持着那个姿势。
眼泪飞快地淌出来模糊了视线,殷芙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肝肠寸断的男人。
她颤声道:“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田忱抬起眼,继续说:“我已娶妻。”
听见这句话,殷芙胸.前血气翻涌,她这些年心思郁结,身体大不如前,此时眼前一晃,天崩地裂起来。
她怔怔看着田忱,泪漫香腮,半晌才道:“那我又算什么呢?”
说罢,眼泪簌簌落下,她错愕地擦擦眼泪,低着头闷声道:“若我不算什么,你回来做什么?你看你一死,我便得了卫国夫人的封号……啊,田忱,你若不回来,和孩子的母亲双宿双栖,当真是于你于我都好。”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满脑子都是等着这几年地心酸委屈,冬日里为田忱下葬时,她恨不得一头跌进那坟坑里,恨不得和他一起去死,那时真当是心碎欲绝。
又想起独自在深宫中,被群臣攻讦,被皇帝觊觎,那些心惊胆战的日子历历在目。
她总想着她要为田忱忍下去,若是忍不下去,再自戕下去去找他。
她总想着田忱还在就好了,田忱若是还在,必定不会让她受这份欺侮。
可是如今田忱回来了,却是欺侮她最重,伤害她最深的人。
田忱不是他的英雄吗?田忱说好了永远护着她,爱着她,可是如今田忱说他有妻子了。
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只是一个笑话,一个亟待摆脱的对象。
他说了,他要与她和离,自此婚丧嫁娶再无干系。
殷芙咬着牙,扬起细白的脖子看着他。
泪水覆面,她早已没有思考地能力,只能一字一句倔强地说:
“我偏不,这世上就没有一别两宽的好事,若是和离,只有你宽,没有我宽。你不是另娶了吗?还生了一个孩子,让我见见这孩子的母亲,我好好谢谢她这几年照顾你。”
田忱怔然,倔强苍白的殷芙让他心痛,像是有一把刀插进了胸膛,一下又一下搅动着。
他的阿芙永远都是温婉柔和的,她是何时变得倔强尖锐的?因为他不在她身边,她便不得不自己面对这一切的痛苦和磨难。
田忱咽下口中的苦涩,低声道:“阿芙,我已经另娶,这孩子的母亲于我有救命之恩,你这又是何必?“
殷芙哽咽道:“哈,救命之恩,那我更应该好好谢她,我殷芙这辈子对她感激不尽。”
田忱听见这句话,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去。
“我已不是你的良配了。”
“是不是不由你说了算,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名正言顺的丈夫,你是不是得由我说!”她说着,上前一把将田靖云抱起,哑声道:“他是你们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会好好待他,绝不会让他受委屈。”
说着,便再也止不住呜咽之声。
孩子窝在殷芙的怀中,呆呆地看着田忱,“阿……爹。”
他不害怕这个漂亮的姨母,可她哭得太伤心了,让人无措。
殷芙哭得发噎,一时上气不接下气。
田忱见状,只觉得心如刀绞,他终于叹了口气,上前将人抱住。
殷芙身子一僵,倒是不哭了,水光粼粼的眼睛转到田忱的身上。怔怔看了片刻,从他怀中出来,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指着一旁的太师椅,说:“坐下。”
田忱不肯动。
殷芙说:“我听见了,脚步声沉重拖沓,你腿受伤了。”
她说的不是问句,再是直白的陈述。
田忱掩饰得再好,终及不上殷芙的耳力与医术。
田忱目光垂落,没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