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呢,方才原是太子殿下跑过去了,都没看清。那就不耽搁你们了。”
六喜点点头:“将军巡夜辛苦,那我们先回了。”
等六喜三人拐弯,队长又是一巴掌呼到边上。“眼睛瞎了?方才要真冲进东宫,惹了乱子算你的?”
那汉子连挨三次打,却不敢喊冤,唯有可怜巴巴捂着嘴,一脸委屈。
此时,秦壁已赶回寝殿。萧纬喝过药了,却仍保留着他离开时的姿势。上身歪在床头,愣怔怔望着承尘。
秦壁瞧见她失神的模样,心底好不心疼,蹑手蹑脚走过去,重重捏住垂落在床沿的玉手。
“阿软。”他沙哑唤了一声。
萧纬掀起眼皮,直愣愣盯着上方,眸中满是幽怨。
秦壁忙坐过去,将她紧紧揽入怀中。“阿软,别伤心。我谁也不要,只要你一个。我说过的,我都记着。每年元夕、中秋,我们都一起过,我要送你一城月光、一湖月光、满天下的月光。没有别人,只有我和你。”
萧纬倚在他胸口,直哭得肝肠寸断、泪如银箸。
“阿软,别哭了,再哭嗓子要哭坏了。”秦壁苦着脸,忙不迭地轻哄。
萧纬泪眼斑斑瞟他一眼,紧咬住自己的手,不想哭出声。
她明明不伤心的,怎会哭得这般凄惨?她是高兴,是喜悦,是幸福。这个人搂着她、安慰她、没有背弃她,也不曾背弃他对自己的誓言。
可,还是想哭。上辈子他走得早,这一世,全得让他补回来。
“我就要哭,就要哭。”
“好好好,哭,哭个够。”秦壁啄了下她一双泪眼,柔声道:“哭破天我也不怕,可你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万一生出个小哭包,怎么办?”
这招对萧纬还真有效。这一胎是儿子,将来乃是一国之君,不能让他沾上女娃毛病。
想到肚子里的“秦瑞”,萧纬果真收住眼泪,只是眼睫毛仍湿哒哒,衬着扑扇开合的眼眸,甚是可爱。
秦壁情不自禁又亲了她眼眸几口,拉着她走进里间小书斋。
等萧纬落座,秦壁抽出那本手札递过去。他单膝跪着蹲到地上,眸中全是祈求:“答应我,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许生我的气。并且我要先声明,即便你生气,也不许不理我。不管别人如何,我们还和如今一样。”
郑重的神色,卑微的口气,萧纬掀开书皮的手不由按在原处。
“是大事?”她瞅着蓝色书皮,声音微微发颤。
秦壁喉结蠕动:“是,大事。等你看完,等我们商量妥当,还要找英哥儿说。”
谁也没再说话,小书间的空气凝滞住。暖烘烘的地龙,熏得萧纬喘不上气。她深吸一口气,闭住眼,猛地掀开手札。
当再睁眼,览过大景定鼎之前情,几行大字扑入她眼帘,一字千钧,重重砸到她心上。
那两行字很醒目,“遗训第一条:萧家烟火单传,历代家主仅容一子,多则必除。”
萧纬倏地从椅子中弹起,脸色煞白。
她惊恐望着蹲地的秦壁,嘴唇抖了好几下。好一会,她才重新落座,将手札一字不落读了一遍。
这一忍,几乎用尽全力。她从不曾想到,那张龙椅,竟会沾满萧家之血。然而,“绝不可反秦”却是萧家祖训。
这是何等讽刺。
“阿软,你别怕。”秦壁被她的脸色吓到,一时懊恼不已。他为何非得这时候告诉她,她可怀着身孕呢。
萧纬摇了下头,正色问:“这册子,是皇上给你的?”
“嗯。”秦壁伸出手,欲扶住她。
不料萧纬拿胳膊肘闪了过去。“你前些日子,是故意躲到外头?怕看到我?”她一瞬不瞬盯着秦壁,双目灼灼。
秦壁微微别过脸:“自从看到太.祖遗训,我心里日夜不宁。我……”
萧纬葱根似的手指抚上秦壁右脸:“不用说了,我都知晓。”
“你不怪我?”秦壁覆住她的手,惊喜不已。
“不怪。”萧纬心尖酸得能拧出汁。
他的为难,他的纠结,他的愧疚,她都懂。因为,她知道的东西,比他多得多。
即便有遗训,上一世秦壁也没对萧家下手,哥哥还是生了两个儿子,后来平安长大,成了临江王和康乐公。这足可证明,在她们帝后成仇时,秦壁也还是念了旧情,还想着保全萧家后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