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复哀家_作者:十七划(181)

  橙色的火苗一尺尺往上长,间或飘进一抹幽蓝。刀疤三胳膊用力一扫,桌面上一沓卷宗又掉进火堆,转眼烧没了。

  他们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放火?开锁的钱粮师爷直瞧得牙齿咯吱,手足无措靠在门框边。

  妙童望着饕餮火蛇,幽幽说道:“三哥,你善后吧。凡是见过我们的,一个不留。”

  刀疤三略微疑虑:“那怕是,得全杀光了?”见妙童不吭声,便领着人往大牢去。

  田绝立时心跳如擂。白日戚长史自尽,刺史府十几名小吏都关进地牢。这会还要将他们全杀了?

  “能不能不杀那些人?他们平日也没跟咱们怎么接触,就偶尔跑个腿罢了。”

  妙童不悦瞟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她的不语,向来意味着事情无更改余地。田绝浑身冰凉。

  师爷这才慢吞吞回过神,扑通一下跪倒在门边:“女大王饶命啊,你们说什么我都听的。你们让小人开锁、放火,小人都做了啊。求你们放过小人吧。小人家中还有四个娃,他们不能没爹啊!”

  他越说越伤心,从哼哼转至放声大哭。

  妙童阴森森瞪着他,出尘的五官被火光映得凄美哀艳:“哭什么?吵死了。我就没有爹,不也这么过来了。没爹算什么?你放心,你娃没爹也能长得好好的。”

  师爷被吼得一愣,瞬间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走水啦。有贼人……”

  妙童气得眉眼扭曲,冲着田绝一声大喝:“杀了他。”

  田绝正因大牢中的十几条人命纠结,站着没动。

  那师爷却仿似于走投无路时发现一扇生门,双眼放光扑向妙童,用力掐住她脖子。“你这个母大虫,女土匪,我杀了你。”

  “田……”妙童极力挤出声。

  田绝猛地抽搐回神,胳膊一抬,师爷飞身出去,摔得只剩一口气。

  等到刀疤三从地牢出来,妙童一行人连夜出城。没多会,永州刺史府闹翻了天。

  凌晨,孔珏被护卫拍醒,方知刺史府被烧了一排三间屋子。大火是巡逻的更夫发现。侍卫加上左邻右舍,好容易扑灭大火,结果发现更惊骇的事。地牢里关着的一众人,包括刑名师爷、小吏、校尉、两个伺候戚长史的丫鬟,一夜间全部横死。

  护卫说,他们都中了迷药,才会睡得那般死。这和史尚书初到锡城那晚一样。

  事情明了,偷走官银之人、给木青云下毒的幕后黑手,和昨夜放火杀人的,乃是同一伙。然而,这伙人究竟什么身份,完全摸不着头脑。

  当秦壁和萧英赶来,事情已然如此。知悉贼人身份的都死了,还活着的衙役下人,一问三不知。可说,所有线索都中断。

  事急从权,秦壁命孔珏暂代永州刺史,又给萧纬送了信:官银之事刚有眉目,回京之期恐又得推迟。

  永州刺史府卷宗皆被烧毁,从刺史、长史到一众书吏又都丧命,想找出凶手,简直难如登天。

  孔珏连着召见几个县令,让他们送来最新百姓户谱的卷宗,顺带也了解各县田亩收成。那些县令许久不见上司,说起话支支吾吾,模样或消沉颓唐、或满脸油光。

  管中窥豹,这永州官场简直黑得没边。唯一可确定的,幕后之人绝非一人,而是一股庞大势力。

  喜鹊这几日成天在市井中晃悠,倒是带回来些信息。据永州百姓说,刺史大人这大半年像是变了个人,取消了近十样赋税,不仅农户得以喘息,城中不少商铺也重新开张。这大半年,永州百姓都敢上街了。

  百姓们多数称道,刺史大人这是受菩萨点化,懂得慈悲为怀了,口口声声对其感恩戴德。还有几人琢磨,是不是刺史大人根本换了人。

  “就算刺史真被李代桃僵,又会是谁呢?若说这股人为劫富济贫,却又要去锡城下毒谋害木青云;若说他们为贪财,却又在永州行了不少善政。”孔珏绞尽脑汁,百思不解。

  萧英加入讨论:“会不会是彩衣人出山,结成什么邪教?毕竟,他们两次都用迷药,听说,苗人最擅长此道。”

  秦壁放下手上的卷宗:“苗人久居深山,从不与汉人做买卖,衣食住行亦不用银子,他们劫银做什么?”

  案情胶着,秦壁跟孔珏研究数日,仍毫无头绪。

  过了几日,吏部文书送到锡城,同时抵达的还有新任刺史。接班的人到来,这意味着,史尚书可以回京领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