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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陶三安顿好南方几处分铺,带着秋棠等人返京。经过南门时,路边花儿已开得千姿百态。这一趟用了大半年,几人在途中历经周折,此刻归来,心中均是感慨万千。
秋棠望着京城高高的城楼,忍不住飙出泪:“真不容易,总算回来了。我可是头回离开姑娘这么久。”
“瞧你没出息的样,还掉起金豆子了。让太子妃知道,准得笑你。”阿青不屑地瞟她,跟着猛抽一下马儿,“好了,我先报信,你慢慢哭。”
秋棠气得一鞭子朝前甩出去,结果甩了个空。气闷瞧着阿青越来越远,她也不好意思再哭,勒住缰绳准备抹脸。
“秋棠姑娘,给。”后头的陶三突然赶上来,递给她一片帕子。
秋棠微愣,接过帕子,在微热的脸颊胡乱摁了几下。
“姑娘不用心急,等太子妃从宫里出来,再到金桂园,怎么也得一个时辰。”
“这倒也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起话,不知不觉并驾齐驱,跑得倒比先前还慢了。
半个时辰后,二人进到金桂园沐浴更衣,收拾利落,萧纬和阿青也到了。
陶三一见萧纬,提起袍子角欲行跪礼。
萧纬拦住他:“不要多礼,赶紧说说南边形势。你们奔波这么久,也累得够呛,说完话回去好好歇上三日。”
“是。”陶三拱手禀报:“现下,南方基本平定,我们中途绕到锡城,殿下说不日即要回程。这是他给您的。”
萧纬笑着拾起那颇有分量的家书,强忍着没有当场拆开。“回春堂如何?”
“黔州、泉州、广州、柳州,四家分铺已恢复正常。反倒是,江南东道的几家药铺,因为损失惨重,如今只能暂且关了。”
“为何?我记得,江南东道去年可是风调雨顺。”
“正因为那边没闹灾,许多流民进城哄抢,外加帮闲、船工和一些二流子,或许还有老百姓在其中,这帮人聚蚊成雷,混手摸鱼抢东西,多家粮店药铺都关了张。尤其是亳州、衢州两家铺子,损失最大。最后,乱民惊动官府,亳州死了三百多,衢州死了两百多。里头不少无辜被推撞踩死的。”
萧纬大惊失色:“江南东道出现□□,为何我在京城没听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陶三见她眉目肃然,有些不敢直视,低头道:“去年十月。”
而后闭口不言。
萧纬略思忖即明白,他知晓的也就这些了。至于,江南东道为何不将动乱上报朝廷,那不是陶三能替她解惑的。
过了会,丫鬟们端着菜鱼贯而入,一张圆桌转眼摆满菜肴。
萧纬展颜道:“好了,都上桌吃饭,吃完赶紧歇着。”
太子妃发话,谁也不敢推拒,秋棠、阿青等人一个个乖乖落座。片刻功夫,包间里推杯换盏,吃得不亦乐乎。
萧纬略微吃了半碗饭,实在吃不下,拐到外边开台上吹风。
她撕掉蜡封,小心翼翼打开写满三页纸的信,一字字读下去,嘴角挂上怒放的笑花。
信中写着:不论雨时晴时,行时卧时,时常思念吾妻。
萧纬将信折起又打开,打开又折起,一遍不够,再看一遍。不知不觉,日头钻进云层里,天色渐黯。可她半点不察觉,只呆呆站在栏杆边上,忽喜忽愁。
“难怪古人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她轻叹一句,收好书信,静静盯着远处烟波浩渺。
没一会,秋桂拎着斗篷出来:“变天了,小姐还是披上衣裳。”
萧纬刚穿戴好,春雨说来就来,近看如丝,远观似雾。
秋桂忙挽住她胳膊:“快进屋。”
萧纬推开她:“我想在这赏会雨。”见秋桂皱眉,便伸出手在鼻下摊平:“你瞧,不过毛毛雨,淋不坏的。”
秋桂无奈道:“那我也陪着小姐淋雨。”
萧纬笑着扭过头,一番远眺之后,目光从逶迤的丹山,移到宫中重檐的屋顶,再到园中耸立的楼台水榭,接着是水榭下方——万点涟漪的湖面。
浅碧湖水轻轻荡漾,正如她胸中柔情万种。
秋桂瞧出她腮边喜意,故意道:“姑娘,殿下走了半年多,怎还不回来?等见到小太孙,小太孙肯定认不出了。”